第45章 他想做趙高

說完設立元史館的事，朱元璋再道：“如今本王屬地治理百姓的律法，基本上是照搬元律。製定咱們自己的律法勢在必行。曆朝曆代製定律法，必先確立原則——使用輕典還是重典。不知三位先生有何建議？”

劉伯溫、李善長尚未開口。張昶搶先說道：“老朽以為，上位當遵商鞅，以法家重典治百姓。俗話說亂世用重典，當今便是亂世。江北偽元未平，江南張士誠、方國珍作亂。明升竊據川蜀，偽元梁王盤踞雲南......隻有用嚴苛的重典，才能讓百姓遵從上位，為上位的一統大業出力，”

李善長心中有不同的觀點，認為製定新法該用輕典。可張昶剛剛投靠他，他不好在朱元璋麵前讓自己的盟友下不來台。於是他選擇了保持沉默。

劉伯溫爭鋒相對：“張參政所言，我不敢苟同。上位，正因為江南連年戰火，才應該使用輕典，讓百姓休養生息。上位如今最需要的是什麽？是民心！自古重典失民心，輕典得民心，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張參政智識明敏，熟於前代典故，為何提出使用重典的建議？”

張昶想要辯解，朱元璋打斷了他：“好了，製定新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此事明日再議。”

廢龍鳳年號，改吳王紀年；設立元史館；製定新律法。朱元璋說了三件事，明擺著是要稱帝改朝換代。

張昶心中有鬼，想迎合朱元璋。他道：“上位，臣有一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元璋道：“但講無妨。”

張昶拱手道：“如今張士誠的敗亡已在彈指一揮間。整個江浙都將掌控在上位手中。上位身為王者，應有王者威嚴。宮殿即為王者威嚴也！臣以為上位應擴建吳王府，另在王府中設立樂坊，廣納樂工......”

張昶所言，歸根結底就一句話：上位您打了這麽多年仗，如今終於快平定了江南，登基稱帝也指日可待，該好好享受享受了。

朱元璋聞言沒有表態，隻是轉移話題道：“張先生，本王記得你的參政值房裏放著幾本《唐律》、《宋刑統》。你去拿來，本王這幾天看一看。”

張昶領命而去。議事廳中隻剩下朱元璋、李善長、劉伯溫三人。

朱元璋冷笑一聲：“嗬！張昶此人，其心可誅！本王必殺之！”

李善長心中疑惑：上位，你的臉怎麽說變就變？

劉伯溫心中竊喜：我天天恭維上位聖明，現在看，上位是真聖明，他看得出張昶剛才給他的建議是在害他。李善長啊李善長，你為何要拉攏這樣一個人進淮西黨？

李善長道：“敢問上位，為何這樣說？”

朱元璋朗聲道：“張昶讓我以重典治百姓治天下，這是想讓本王做秦二世！想當初陳勝吳廣為什麽揭竿而起？還不是因為秦法嚴苛，他們耽誤了戍邊的時日，不造反就要被殺頭？張昶讓我廣修宮殿，招納樂工安於享樂，這還是想讓本王做秦二世！當初秦二世濫用民力，擴建阿房宮，弄的天怒人怨！嗬，張昶他這是想當趙高！本王豈能容他？”

劉伯溫趁機亮了刀子：“上位所言有理！張昶本為元廷九卿之一。他如今雖為上位效力，卻依舊思戀元廷。此人雖有治國之才，卻萬萬不可留！”

朱元璋笑了笑：“本王昨夜算了算，在我們這邊效力的元廷降臣，共有二十八個。這些元廷降臣之中，跟張昶一樣首鼠兩端的不在少數。本王想了一條引蛇出洞之計，可清理門戶。李善長，擬令。”

李善長道：“是，上位請說。”

朱元璋道：“吳王令，凡元廷降臣，皆可北還。且王府賜予銀兩作為北還之資。”

劉伯溫誇讚道：“妙啊！上位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朱元璋問：“伯溫先生請說說，怎麽個一石二鳥？”

劉伯溫道：“如今我們在集中力量對付張士誠、方國珍，需要穩住江北的元軍不介入江南戰事。您的這道令，看上去是在向元廷示好，能起到穩住元軍的作用。此為其一。其二，此令一出，元廷降臣之中，誰是真心為上位效力，誰是首鼠兩端立馬就能見分曉。縱觀曆代開國之君，有上位才智者寥寥無幾！”

朱元璋笑道：“知我者，伯溫先生也！不過伯溫先生說錯了一件事。本王不是開國之君，也從未想做什麽皇帝。皇帝乃是天子。本王隻是皇覺寺裏一遊方僧爾。”

李善長和劉伯溫心中同時生出了一個想法：上位，您可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議事廳中短短半個時辰的論政，朱元璋給李善長和劉伯溫傳遞了兩個明確的信號：我要當皇帝！我要殺張昶！當皇帝的信號讓李善長和劉伯溫都很興奮。一旦朱元璋當了皇帝，他二人就成了從龍之臣，可得榮華富貴，且富貴能遺後人。殺張昶的信號卻讓李善長悲，劉伯溫喜。

且說常家叔侄回到了四合院。常四親自下廚烙了一張大餅，又炒了幾樣小菜。叔侄二人開懷暢飲。

常四喝了口酒道：“孩子，吳王有句話說的很對。自古福將如名將。盜銀案從咱爺倆接手到水落石出，總共不到十天！順手還滅了夜狼會，挖出了張昶這個暗樁。咱爺倆的運氣好的駭人啊。”

常歌道：“四叔，如今盜銀案結案了，我升了官，您發了財。可侄子我總有些擔心。”

常四問：“擔心什麽？”

常歌道：“擔心上位今後會把更加棘手的案子交給咱們。您也說過，咱們的運氣不能一直這麽好下去。”

常四歎了一聲：“唉。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不過有件事你說錯了，盜銀案還沒結案！隻有上位處置了張昶，這案子才算塵埃落定。”

這些時日常四一直在跟常歌講應天政局，常歌如今對政局略知一二。他道：“四叔，李善長現在指不定多恨咱爺倆呢。本來查清盜銀案對他有利。結果罪魁竟是張昶，讓他失去了左膀右臂。”

常四意味深長的說：“孩子，記住四叔一句話——有人恨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