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氣味
徐輝祖這小胖墩平時一聽到“吃肉”倆字兒就兩眼放光，此刻卻嚇得瞪圓了兩隻眼睛：“香肉？小姑姑，你要吃自己的肉啊？”
香香解釋：“你胡說什麽。香肉就是狗肉。你沒聽你爹經常念叨，狗肉滾三滾，神仙也站不穩嘛？我知道城西有一家館子，專做香肉。常老頭，二愣子，本縣主看你們這兩天查案辛苦，請你們一並去吃。”
四人來到城西一家飯肆。同樣是吃飯的地方，應天城內的酒樓和飯肆大有不同。酒樓是達官顯貴們光顧的地方，飯肆卻是下九流譬如戲子、腳夫、吹鼓手解饞的所在。這飯肆沒有牌匾，隻在門口支了個架子，架子上放著一個羊頭。
常歌盯著羊頭有些奇怪：“怪哉，縣主不是說這裏是吃香肉的地方麽？怎麽掛著一個羊頭？莫不是家羊肉館子？”
香香瞥了一眼常歌：“哼，二愣子，一聽就知道你沒來應天城幾天。這在應天城中叫做掛羊頭賣狗肉。偽元治理天下時曾頒布禁令，禁止老百姓吃狗肉。可狗肉多香啊，老百姓怎麽可能不吃。於是賣狗肉的地方全都掛著羊頭，自稱羊肉館子。”
這說法常歌還是頭回聽說，隨後他道：“偽元那幫當官的管得也是寬。管天管地還管老百姓吃什麽？”
常四始終是上了年紀的人，見識廣博。他道：“元人久居草原，以牧獵為生。狗在他們看來是狩獵的幫手，故而元人不吃狗肉。”
四人進得狗肉館，在一張桌子上坐定。夥計走了過來：“四位客官，吃點什麽？”
香香故意裝出一副吃狗肉老手的派頭，高聲道：“一黃二白三花四黑，給我們燉條黃狗。”
夥計領命而去。常歌坐在椅子上，忽然感覺自己的腿奇癢難忍，他忍不住用手去撓自己的腿。
香香鄙夷的說道：“吃個飯一點不講禮數。二愣子你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
常歌聞言，隻得強忍著癢，正了正坐姿。
盞茶功夫後，夥計拎著一隻小黃狗來到了四人麵前。這是吃狗肉的規矩，先要讓客人驗貨，表明食肆裏的狗肉都是活殺現宰，新鮮的很。
狗極通人性。那隻小黃狗似乎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變成砂鍋裏的一堆肉，它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香香。片刻之後，小黃狗竟流出了眼淚。
常歌看不慣香香這個混世小魔王一般的縣主，故意想嚇嚇她。他問夥計：“這狗怎麽宰？”
夥計侃侃而談：“把狗裝進一條麻袋，用燒的滾開的熱水往麻袋裏澆。狗被燙疼了就會掙紮，掙紮之中狗毛自然脫落。然後拿大棒猛捶麻袋裏的狗。這樣打死的狗，血都浸入了肉裏，煮著吃更加鮮美。等狗死透了，再用剔骨尖刀剝皮、踢去大骨頭，剁成塊兒.....”
夥計說的殺狗過程血腥無比。小黃狗似乎是能聽懂人話，它朝著香香“嗚嗚”哀嚎了兩聲。那聲音宛如孩童的啼哭。
香香一個少女哪受得了這個。再說她也並不是多嗜好狗肉。隻是覺得當世英豪，譬如她的大哥徐達等人都愛吃狗肉。仿佛吃了狗肉就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一般。
徐輝祖捅了捅香香的腰：“小姑姑，你看這小黃狗這麽可憐，咱們還是別吃它了。”
常四是個心善的老頭，他亦道：“縣主，小公子說的對，這小狗著實可憐。不如放它一條生路。”
香香輕咬香唇，而後道：“罷了。這小狗運氣好。夥計，這狗我買了。不過別殺，我要帶他走。”
常歌輕笑：“嗬，縣主。您不是說狗肉滾三滾，神仙也站不穩麽？怎麽真見了它倒不敢吃它了？”
香香怒道：“你一個小小的力士知道什麽？王府森嚴重地，除了要讓親兵把守，本縣主覺得還應該多養一條忠犬看家護院。我這是給吳王招募了一個新兵！趕明個我還要讓吳王封他個咬褲腿千戶呢！”
說完香香從夥計手裏抱過小黃狗，站起身道：“走，小胖子，咱們回王府去！”
說完香香和徐輝祖離開了飯肆。留下常家叔侄麵麵相覷。
常歌道：“四叔，咱們呢？回家麽？正好我左腿癢的受不住了，回家拿白酒擦擦。”
常四點頭：“成，那咱們也回家去。晚飯湊合吃點麵餅吧。”
二人亦離開了飯肆。香香和徐輝祖並未走遠。猛然間，小黃狗從香香懷中竄到地上，香香連忙去追。隻見那小黃狗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了常歌麵前，圍著常歌轉了兩圈。緊接著它低頭狂嗅常歌的褲腿，隨後“汪汪汪”狂吠幾聲。
香香有些奇怪：“這小黃狗怎麽了？”
小黃狗又圍著一邊的常四轉了兩圈，嗅了嗅褲腿後依舊是幾聲狂吠。
香香冷笑道：“一定是二愣子身上全是蠢味兒，小黃狗都聞不下去了。”
常歌聞言似乎想起了什麽，他正色問道：“縣主，你剛才說什麽？”
香香以為常歌被她的話激怒，要與她這個堂堂縣主理論呢。她挺了挺胸，字正腔圓的說：“我說你這個二愣子身上全是蠢味兒！小黃狗都聞不......”
不等香香說話，常歌猛然驚呼：“對了！那銀庫當中果然有蹊蹺！”
常四連忙問：“你說什麽蹊蹺？”
常歌道：“下晌我就覺得，銀庫之中有什麽氣味。可那氣味太淡了，時有時無。我還以為是自己鼻子出了毛病呢。狗卻不同，狗的嗅覺極為靈敏。我想一定是咱爺倆這兩天一直在銀庫中查找線索，身上沾上了什麽氣味，被小黃狗聞到，故而狂吠不止。”
常四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氣味？”
常歌指了指地上的小黃狗：“咱們不如領著這條狗去一趟銀庫，說不準它能幫咱找到線索。”
香香聽後破天荒的誇讚了常歌一句：“哎呦，二楞子你還蠻聰明的。走走走，本縣主帶你們去夜查銀庫。”
四人來到天和錢莊門前。府衙的徐捕頭依舊守在那裏：“縣主、徐小公子、二位上差，你們怎麽來了？”
香香道：“怎麽，晚上我們就不能查案子了？快去給我們找四個火把。我們要去銀庫勘驗。”
四人進得銀庫。香香將懷中的小黃狗放到地上。小黃狗在銀庫當中來回轉圈，仿佛在尋找著什麽東西。猛然間它的腳步停留在第二排第三個鐵架前。“汪汪汪！”小黃狗朝著那鐵架狂吠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