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宋盼兒

站在門口說話的少女是錦陽縣主徐香香。她緩步走到常歌麵前。她的身後跟著胖外甥徐輝祖。

香香開口道:“二愣子,你剛才的猜測是不可能噠。”

常歌對眼前這個混世魔王般的小縣主並無好感,甚至有些厭惡: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仗著有個當大將軍的爹,當王妃的義姐,整日在我一個八尺男兒麵前指手畫腳?查案子我是新手,可也輪不到你指點。

常歌麵有慍色,沒有說搭話。常四拱手道:“敢問縣主有何高見?”

香香背著手,一本正經的說道:“哼,王妃說的真對,你們倆都是拱衛司的生頭。查案子還得我來指點你們一二。你們去銀庫勘察的時候,沒發現天河錢莊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各有四個高高聳起的角樓?我問過沈萬三了。他怕吳王府的親兵見財起意。所以在四個角樓裏安排了錢莊夥計,日夜看著銀庫方向有何動向。要是親兵們中了蒙汗藥倒地睡死過去了,夥計們定然會告訴沈萬三。沈萬三也定然會上報吳王府。所以我說,二愣子你的猜測是不可能噠。”

常歌狐疑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後悔自己沒注意錢莊內的角樓,沒問沈萬三角樓的用處。

香香頓了頓,又說道:“咳!還有件事。你們不覺得孫刀疤有問題嘛?”

常歌脫口而出:“當然有問題。據他所言,他跟了吳王十多年,血戰數十場,負傷無數。可到現在他也隻是個小小的親兵百戶。他心中自然或多或少有些怨氣。”

香香笑了一聲:“哼,二愣子,你還不算蠢。別說孫刀疤這個小小的親兵百戶。朱文正是吳王的親侄子,當初還不是因為有功未受賞心生怨氣,差點投靠了張士誠?”

常歌根本不信一個少女能有如此見識,他小聲嘟囔了一句:“縣主好像有高人指點啊。”

香香聞言臉憋得通紅,辯解道:“什麽高人。這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要論查案,你這個二愣子還趕不上我呢。”

徐輝祖扯了扯香香的衣袖,提醒她:“小姑姑,別忘了正事啊。”

香香一愣:“啊,對了。有個人在城北浮雲酒樓等你們。你們趕緊過去見她。”

常四問道:“敢問縣主是什麽人要見我們叔侄二人?”

香香道:“去了你們自然知道。本縣主要去繼續查線索了,輝祖咱們走!”

香香和徐輝祖走了。常四道:“你剛才說的沒錯,我也覺得錦陽縣主身後有高人指點。那個高人可能就是在浮雲酒樓等咱們的那個人。”

常歌不假思索的說:“那人該不會是王妃吧?”

常四否定了侄子的想法:“應該不會。王妃身份何等尊貴,怎麽可能親自查盜銀案?罷了,咱們別亂猜了。去了浮雲酒樓便知。”

二人出了營房,直奔城北浮雲酒樓。剛走到浮雲酒樓門口,一個夥計便攔住了叔侄二人:“敢問是常總旗、常力士麽?”

常歌道:“正是。”

夥計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隨我來,有位貴客等候二位多時了。”

浮雲樓菊字號雅間。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坐在酒桌前。她帶著一個鬥笠,鬥笠上罩著白色的紗幔。

常歌、常四進得雅間。常歌拱手問道:“姑娘你找我和我四叔?”

女子掀起鬥笠,露出一張冷豔而絕美精致的臉。常歌自詡在小明王的皇宮當過幾年親兵,見過不少美豔的宮女。可眼前的女人麵容之美,宛如戲文中才有的仙女下了凡間。常歌一時愣住了神,眼睛呆滯的看著那女子。

常四輕輕踢了常歌一腳,示意他不要失態。隨後常四問:“敢問姑娘是?”

女子答道:“我是王妃的貼身侍女宋盼兒。二位請坐。”

常家叔侄坐到了宋盼兒對麵。宋盼兒道:“王妃雖久居宮中,卻對應天城裏發生的事洞若觀火。她知道楊憲讓你們兩個不懂查案的人去查盜銀案,是為了讓案子變成無頭懸案。故而王妃派我暗中襄助你們。我身份特殊,不方便露麵......”

常歌似乎是想在絕色美女麵前賣弄下自己的聰明,他插話道:“所以王妃就讓錦陽縣主和徐小公子介入此案。看上去像是兩個孩童在胡鬧。你這個王妃的貼身侍女為了保護這兩個孩子,出現在跟盜銀案有關的地方,在外人看來也就合情合理了。我四叔常跟我說,古今成大事者以找替身為第一要務。錦陽縣主和徐小公子就是盼兒姑娘你的替身,對嘛?”

常四連忙嗬斥常歌:“胡說八道。錦陽縣主是金枝玉葉,徐小公子是徐大將軍的嫡長子,你怎麽能說他們是孩子?”

宋盼兒卻抿嘴偷笑:“常總旗不必如此。常歌說的是事實。錦陽縣主和徐小公子的確是兩個貪玩的孩子。”

常歌驚訝:“你知道我的名字?”

宋盼兒道:“王妃派我暗中襄助你們,我自然對你們二人略有了解。”

常歌拱手:“盼兒姑娘,有一事我想請教。既然王妃知道楊憲想讓盜銀案變成無頭案,那她為何不稟明吳王,讓吳王斥責楊憲,另派得力的查案高手查明真相?”

宋盼兒意味深長的說:“王妃有王妃的想法,吳王有吳王的想法。朝堂上的事,並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好了,不該我們談論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妄議了。說說案情吧。我知道你們今天問了親兵百戶孫刀疤的話。你們覺得這人是否有可疑?”

常歌道:“有可疑。功勞大、官職小的人通常心中有怨氣。”

宋盼兒問:“那你接下來準備如何辦案?”

常歌道:“我還是懷疑天和錢莊裏有內鬼。而這個孫刀疤身上絕對有嫌疑。不如來一招欲擒故縱。先把他放掉,然後咱們盯他的梢。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來的。”

常四卻搖頭:“盯梢?誰去盯?咱爺倆已經跟他見過麵了。拱衛司中有一位叫李千麵的總旗。他手下有三百力士,專管監視、盯梢。可楊先生斷然不會讓李千麵幫咱們的忙。”

宋盼兒道:“盯梢這事交給我。”

常歌不同意:“我初進拱衛司時,毛驤毛總旗曾教過我兩天。他說過,盯梢之人最重要的就是長相平平,不引人注目。不是我誇讚姑娘。姑娘這張臉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都不為過。孫刀疤看你一眼,恐怕要記一輩子......太容易讓他懷疑了。”

宋盼兒抿嘴笑道:“多謝你的誇獎。不過你還是小看我了,二位稍等片刻。”

說完宋盼兒起身離開雅間。

常歌望著宋盼兒離去的背影暗自出神。知子莫如父,常四一手將常歌帶大,自然了解侄子的心中所想。他毫不客氣的拿起桌上擺著的酒壺,給自己斟了杯酒:“別看了。那姑娘是王妃身邊的人,你沒那命。”

常歌有些不服氣:“說不準侄兒今後為吳王屢屢立下大功,得了升遷,能夠配得上盼兒姑娘呢?”

常四卻道:“不是配不配的上的事兒。盼兒姑娘是朵鮮花,可帶著刺兒呢。你命沒那麽硬,小心采花不成紮了手。”

常歌有些不解:“四叔你這是什麽意思?”

常四沒有解釋,隻是兀自喝著酒。

片刻之後,雅間的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小乞丐。乞丐拿著一個破碗:“二位老爺行行好,賞我幾個閑錢吧。”

常歌看這小乞丐破衣爛衫著實可憐,便從袖中拿出一枚“當十”銅錢,扔到碗裏。隨後歎息道:“唉,天下苦命人太多啊。我們幫得了你一時,幫不了你一世。你快走吧,免得一會兒讓夥計撞見,將你......不對啊。門口站著四個挑簾子的夥計。他們怎麽會放一個乞丐進酒樓,還上了雅間來?”

小乞丐抬起頭,抬手在臉上輕輕一扯,竟然撕下了一塊皮。常歌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哪裏是什麽小乞丐,分明就是宋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