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來者不善（1）
第二天一上班，老國就帶著周薇來到了鍾樓分局局長張照的辦公室。張照十分激動，將老國師徒倆帶進辦公室後，連忙遞煙泡茶。
“來得好，來得正是時候啊！”張照一臉笑意，不停地念叨著，他將泡好的兩杯茶推到老國和周薇麵前，這才在老國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在張照看來，老國是他的救命稻草。案子破了，他麵臨的壓力當然可以全部裝卸下，破不了，他也有了擋箭牌，是啊，連老國都破不了的案子，誰還能說他張照無能呢！
張照心裏雖有小九九，但他畢竟不是奸滑之人，總的來說，他最大的心願還是希望在老國的參與下，案子很快能水落石出，不僅還受害人一個公道，也減輕全局上下的壓力，而且對上對下也有了個交待。
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張照便直奔主題，他說：“國所，我已經和全體刑偵人員都說了，今天能把您這尊大神給抬出來，是周局和你給了我天大的麵子。接下來你要車有車、要人有人、要經費有經費，所有人、包括我，你手往前輕輕一指，我們就玩命往前衝！”
“師傅要求不高，他不圖名不圖利，就是想把案子給拿下，至於你們分局該做的，隻要人員聽他指揮就行了。”周薇跟了老國好幾個月，對師傅十分了解。
“那是必須的。”張照趕緊應承下來。
老國抽完了一支煙，又趕緊喝了幾口茶，便說：“咱別的不用多說了，現在就帶我去看看案卷。”
張照知道老國的脾性，本來還想多客套一會，把老國胃口吊上來，讓他憋足了勁。見老國急著要介入案子，他就領著老國來到了刑警大隊。
張照對正在忙碌著的支昕、陸依婷和十幾個偵察員說：“各位，不用我介紹，大家一定認識，他就是咱們江濱乃至全國大名鼎鼎的國強同誌，從現在開始，由國強同誌任 12.12 奸殺案專案組總指揮，專案組組長仍由支昕擔任，主要職責是負責外圍調查，陸依婷任副組長，負責痕檢等相關證據的搜集。從現在起，你們必須無條件服從國強總指揮調遣，包括我張照本人。咱們大家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一定要把這個案子迅速拿下！”
在江濱刑偵係統摸爬滾打了十幾年，支昕當然十分了解老國的能力。但他始終認為這起案子並不複雜，在他手裏破獲隻是時間問題，自從他親耳聽到周前要把老國調過來支援，他心裏一直就有些想法。於是他說：“國所，其實殺雞何用宰牛刀，既然您來了，我們一定全力配合，希望在您的協助下，我們把案子早幾天拿下來。”
老國絲毫沒有意識到支昕弦外之音，但法醫陸依婷卻聽出來了，她說：“支隊，這不是早幾天遲幾天的問題，沒有國指揮，我們或許根本就拿不下來，時間一久，拖成死案不是沒有可能。”
這話支昕不愛聽，他看了看陸依婷，本想反駁，但他卻發現張照正瞪著他，示意他閉口，支昕隻好一臉無奈地笑了笑，又自個兒搖了搖頭。
和大夥簡單交流了片刻後，老國讓圖偵員調出本案最關鍵的線索——受害人孫晨露家電梯中的監控錄像。
老國和周薇第一次見到這段視頻，他們趴在電腦前仔細看起來：
……電梯門打開，孫晨露先走進電梯，接著一名戴著大簷帽的男子跟了進來，由於帽簷很大，安裝在電梯轎廂上方的監控隻拍到了男子嘴部及下頜。此時電梯門關上，這名男子站在了電梯左側角落，後腦勺對著監控探頭，在電梯從一樓運行至十樓的過程中，孫晨露和這名男子有過三句交談，但電梯監控無錄音功能，他們交流內容無法知曉。在孫晨露問話時，這名男子總是先弓了一下腰，然後再回答，顯得十分謙卑……
反複看了六七遍，老國終於讓圖偵員關了視頻，他問支昕和陸依婷：“從這段錄像上，你們已經看出了什麽？”
陸依婷早就聽說過國強的大名，對他不僅十分崇敬，還很崇拜，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和他一起辦案，讓她多少有點遺憾。這次老國前來分局支援，陸依婷暗自欣喜，她一直想從老國身上學到點硬功夫。
見老國問她，陸依婷說：“雖然這是我們目前掌握的最有價值的一條線索，但嫌疑人的麵部特征信息非常少，隻有剛進電梯的瞬間，監控拍到了他的嘴部和下頜，因此排查起來十分困難，就算我們把這段視頻發到網上、公布在電視上，也不會有群眾把他認出來。本來我們曾有這個打算，但考慮到視頻提供的線索基本無辨認價值，二是考慮到社會影響，畢竟受害人是公眾人物，關注她的人太多。”
老國轉過臉又問支昕：“支隊，對這段視頻你怎麽看？”
支昕說：“這段視頻最重要的價值在於它告訴我們，這個男人跟著受害人一起回了家。他就是最重大的嫌疑人，說白點，他就是凶手。”
老國沒有表態，他想了想又問：“下一步你的偵察方向是什麽？”
支昕說：“電梯裏的監控沒有拍到他的麵部特征，但不代表別的監控沒有拍到。目前我們正根據監控對其進行全方位追蹤，我不相信他會跑到天上去。國總指揮，我們做個約定：您給我三天，我給您嫌疑人！”
陸依婷搖了搖頭，歎口氣說：“支隊，你能力不是沒有，但你的缺點是太過自信，這樣往往會忽視許多關鍵的細節，很可能導致案件的偵察走錯了方向。”
老國看了看不以為然的支昕，沒有出聲。他想了想後又問周薇：“小周，看了剛才的視頻，說說你的想法。”
周薇稍作猶豫便說：“師傅，我發現兩個細節……”
“說說看。”老國看了眼周薇，鼓勵她大膽說出來。
周薇清了清嗓子道：“我的疑點是：第一，嫌疑人戴著大簷帽，我感覺不對勁。大簷帽一般是夏天戴的，目的是遮擋照到眼睛和麵部的強光，現在是冬天，陽光本來就不強，當時又是晚上，他戴著這樣的帽子目的是什麽？遮擋燈光？還是保暖？還是想遮住他並不禿的腦袋？第二，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嫌疑人有一個咳嗽的動作，並用手捂了下嘴，但我感到，他咳嗽是假，捂著嘴是真。目的是想躲避監控探頭，他怕監控拍到他的麵部特征。”
老國點了點頭。
支昕笑了起來：“小周警官，你說他是故意咳嗽，故意用手遮擋嘴部？那你說說看，後來他手怎麽又拿開了？嘴部和下頜還不是被拍了下來嗎？”
周薇說：“這是一種潛意識動作，盡管他認為監控從轎廂頂端拍不到他完整的麵部，但因為心裏有壓力，他還是下意識地進行了掩飾。”
陸依婷原本以為周薇剛從警察學院畢業沒幾月，僅是老國身邊的一隻花瓶，沒想到周薇一語道破了她的疑惑，不由得對周薇另眼相看。
陸依婷連忙說：“我明白了，小周警官的意思是，這個嫌疑人來者不善啊！”
周薇和陸依婷的話，讓支昕一頭霧水：“來者不善，啥意思？！”
老國說：“你剛才說再給你三天你能破案，現在我告訴你，給你三月你也未必能把案子拿下。”
支昕不服，但又不敢出言頂撞，便笑道：“就憑你剛才看到這十幾秒的錄像，就認為這案子玄？”
老國道：“不是一般的玄！我告訴你，小周警官說的很有道理，盡管在畫麵中，他回答問題時總是點頭哈腰，像個聽話的小跟班，但從他戴著大簷帽、並有意躲避監控這些細節來看，他跟著受害人回家，肯定是別有用心，因此他的點頭哈腰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偽裝，讓受害人放鬆對他的警惕。”
老國指著椅子，讓支昕坐在他身邊，一臉嚴肅地對支昕說：“既然他行為能偽裝，那麽衣著也一定會偽裝。既然他知道躲避監控，他殺了人後會仰著臉讓監控拍、讓你把他的照片公布到媒體上？既然這個嫌疑人別有用心、早有預謀，最終他又殺了受害人，你覺得他離開死者家後，會老老實實回家睡覺，讓你通過監控，一路追蹤到他家裏，把他從被窩裏拖出來？”
周薇接話道：“照師傅這樣分析，嫌疑人作案後肯定會換衣服，逃避我們的監控追蹤。況且，現在是大冬天，出門後戴著大口罩再正常不過。所以我們能否看到他的真麵目，我真的很擔憂！”
見老國和眼前這個看似什麽也不懂的小丫頭句句說在點子上，剛剛還自信滿滿的支昕氣短起來，他問老國：“總指揮，看了剛才的視頻，您有什麽建議？”
“建議暫時還沒有，我得好好了解下案子，直覺告訴我，這個案子遠非是你想象的奸殺這麽簡單。通常情況下，強奸殺人者屬於衝動性人格，理性思維缺乏，你再看這個嫌疑人，哪裏有衝動和不理性的樣子？”老國緊盯著支昕，繼續說，“現在技術發達了，就拿這監控來說，對一般的嫌疑人，完全像你所說，憑監控就能追蹤到他，但再好的藥，也有治不好的病。這就是你花了好幾天，再也找不到他蹤跡的原因。”
對老國剛剛看了段錄像，就分析出這麽多疑點，陸依婷和所有的偵察員都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