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天火災(2)

小國見鄭廣同不信這是起因搶劫而導致的凶殺案,他更急了。他拉著鄭廣同衣袖說:“鄭書記,如果我們倆拿著獵槍,讓那 12 名工人把身上的錢和手表都交出來,他們給不給?”

鄭廣同一驚,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他覺得小國的這個說法倒是可以接受,但關鍵是,真有人持著獵槍闖到地下室中去搶劫嗎?

小國抹了一把唇上的汗珠,繼續說:“鄭書記,我這幾天晚上都沒閑著,偷偷跑進地下室看了好幾遍,我不隻有剛才說的這個證據,你要是陪我下去,我再告訴你其他幾個證據。”

鄭廣同是個嚴謹認真的人,聽小國說還有其他證據,又見天上的日頭正高,陽光明媚,膽子壯了起來,就跟著小國來到了機修車間。

機修車間內被火燒得一片焦黑,地下還殘留著滅火時的一汪汪水漬,小國領著鄭廣同來到地下室的入口處,他指著地麵上的凹槽說:“鄭書記,這個凹槽是用來固定鐵梯的,通往地下室隻有這個移動的鐵梯,鐵梯上的這個鉤,往這槽裏一卡,人踩在梯子上時,梯子是不會滑脫的。”

鄭廣同看了看梯子上的鐵鉤,點了點頭。他看著小國,不明白他接下來想說什麽。

小國說:“公安說火災發生時,下麵的人爭先恐後想爬上來,爭搶中把梯子拉倒了,掉進了地下室裏。這可能嗎?”

“那你的意思是?”鄭廣同問。

“梯子上端的掛鉤要滑脫,除非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下麵的人先把梯子舉起來,鉤子鬆開後拿進地下室;還有一種可能,是上麵的人把梯子拎起來扔下去。我聽保衛處王久堂處長(第四部 《老國前傳》中,他是重要角色,歡迎大夥一追到底)說,當時梯子是被扔在地下室裏的。”

鄭廣同十分聰明,他說:“你的意思是,下麵的人想要爬上來,隻會把掛鉤越拉越緊?”

小國點了點頭:“他們想爬上來,是不會往上舉梯子的。”

鄭廣同接著說:“照你的意思,梯子的掛鉤滑脫,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上麵有人怕下麵的人爬上來,就拎起梯子,掛鉤脫出後,再將梯子扔下去。此時地下室的火越燒越旺,下麵人再想把梯子重新架起來,已經來不及了,是這個意思嗎?”

“鄭書記,我就是——就是這個意思。”小國見鄭廣同認可了他的推理,胸膛激動地起伏著,說話也結巴起來。

“憑你剛才說的這兩點,這起火災的確可疑。”鄭廣同默默地想了一會,又問小國,“你還有其他疑點麽?”

小國說:“你跟我下來就明白了。”說完,他順著梯子往下爬。

想到前些天這間地下室內還躺著 12 具燒焦的屍體,鄭廣同有些猶豫,但見小國已經在地下室向他招手,他隻好硬著頭皮,也踩著梯子來到了地下室。

下到地下室後鄭廣同才發現,地下室內四處被火燒焦熏黑,散發著淡淡的焦臭味。除了頂上透進來的一縷光線,下麵已經是漆黑一片,他心裏七下八下打起鼓來。

鄭文同想到小國夜裏已經偷偷進來過幾次,不禁對眼前這個膽大心細的毛頭小夥子刮目相看。

鄭廣同盡管心裏有些慌亂,但他是團幹部,又比小國大了五六歲,不能在小國麵前失了麵子,他隻好跟著小國來到了地下室的最裏端。

小國打開隨身帶來的電筒,照著地麵上散落的幾張撲克牌和一張燒剩一半的兩角錢線幣說:“機修班裏有四五個人平時有賭博的習慣,一般是在下班前,他們幹完了活就到地下室來打幾牌,但輸贏不大,最多也就是五六塊錢。他們平時也在裏麵抽煙,裏麵雖然有紙箱和擦拭機器的棉沙,但煙頭如果把它們點燃了,燒起來是很慢的,他們完全可以把火踩滅,就算踩不滅,跑出去也完全來得及。”

鄭廣同看了看靠近出口處一隻倒伏的柴油桶說:“你別忘了,這桶倒了,油流出來,火勢肯定是控製不住的。”

小國說:“鄭書記,柴油不是汽油,柴油的燃點是 300 多度,燒不起來的。”

鄭廣同不信:“誰說柴油不燒?”

“鄭書記,我就知道您不信,我已經準備了柴油,這就做個試驗給你看。”小國說完,從牆邊撿起一隻燒黑的飯盆放在地上,又從懷裏掏出一隻酒瓶,他擰開蓋子,將酒瓶裏的柴油倒進飯盆,隨後從衣兜裏取出一支不知從哪討來的皺巴巴的香煙,接著擦著火柴,點燃了煙吸了一口。

鄭廣同嚇了一跳,驚道:“你想幹嘛,找死啊!”

沒等鄭廣同說完,小國已經將點著的香煙扔進了油盒裏。沒想到“哧”的一聲,煙熄了,火卻沒有燒起來。

鄭廣同鬆了口氣,既而一臉好奇的盯著小國。

小國又擦了根火柴,等火頭旺了,也扔進了飯盆中的柴油裏,火柴也“哧”的一聲熄了。

小國此時才說:“我剛才試驗的目的,是想告訴您,柴油是不會輕易燒起來的,除非將燒著的棉紗或紙箱扔上去才能點燃,但燃燒起來的速度會很慢,況且廠裏天天抓安全,打牌的工人安全意識還是挺強的,最起碼不會將煙頭直接往地下的棉沙裏扔。”

鄭廣同深深地點了點頭,不覺對眼前這個毛頭小夥子刮目相看。

小國又拉著鄭廣同走到倒在地上的一隻油桶邊上,他指著油桶說:“鄭書記請看,這個油桶傾倒的方向有問題,這是我的第三個疑點。”

鄭廣同看了看油桶沒有出聲,他盯著小國,想知道下文。

小國說:“根據公安的分析,他們認為煙頭引燃了棉沙等易燃物品後,大家爭先恐後往出口處跑,在混亂中有人撞倒了油桶,柴油流了出來後燃燒,加大了火勢,地下室內一片濃煙和烈火。”

鄭廣同想了想說:“不錯,公安確實是這樣說的。”

小國指著倒在地上的柴油桶說:“我發現這其中有很大問題。”

“有啥疑問?”

小國說:“如果大家都往外跑,撞倒了油桶,那麽油桶應該向出口方向倒,但您看到沒有,油桶是向地下室深處倒伏的,和出口方向正好相反。”

鄭廣同想了想道:“按照你剛才說的,我這樣分析你看對不對。”

“那您說說看,看我們是否英雄所見略同。”小國不善於言語表達,說了句不知哪聽來的文縐縐的話。

鄭廣同思索了一會後說:“根據你剛才所說,有兩個人拿著獵槍指著地下室的 12 個人,讓他們交出手表和現金,其他人都將錢和手表交給了劫匪,但劉二毛是新表,還準備過兩天去看對象,他舍不得,於是在劫匪不在意的時候,就把表套在了腳脖上。劫匪拿到財物後,就想殺掉他們,他們退到鐵梯處時,將油桶往裏推倒,爬出了地下室後,又將鐵梯拎起來,扔進了地下室,接著將點燃了棉紗或者其他易燃物,扔進了地下室的油裏……”

“是的,我正是這樣想的!”小國見找到了知音,胸膛又激動地起伏著。

鄭廣同說完後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他想了想終於明白過來:“小國,還是不對呀!”

“鄭書記,您認為哪裏不對勁?”

鄭廣同說:“第一,你剛才說有四五個工人有賭博的習慣,他們在地下室裏聚賭可以理解,難道當時其他人都在地下室裏看熱鬧嗎?也就幾塊錢輸贏,值得都去圍觀?第二,劫匪已經搶到了財物,把梯子扔下去就行了。他們已經贏得了逃脫的時間,況且他們有槍,被搶的人肯定不敢追,就算要追,等他們再架好梯子,人已經跑遠了。所以我的疑問是:他們搶劫後,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麽還要放火殺人?”

小國又急忙解釋道:“鄭書記,根據我的觀察,這兩個凶手其實並不是來搶劫的,而是來偷竊的。他們應該在偷竊廠內物資時被幾個工人發現,於是他們拿著槍,逼著幾名機修工進入地下室。因為他們覺得,在地下室這個狹小空間內他們便於控製局麵,防止工人分散逃走和呼救。所以說賭博的應該有四五個人,看熱鬧的也有幾個人,再加上被劫匪逼進來的,12 個人都齊了。”

“嗯,你這樣推理雖然沒有證據,但確實是合情合理的。”鄭廣同又問,“那劫匪搶劫得手後為什麽還要殺人呢?”

小國說:“我原來也一直在苦思冥想這個問題,昨天夜裏我終於想明白了,當劫匪來到地下室逼他們交出財物時,賭博的人中有人認出了他們。情急之下,他們就想殺人滅口。”

鄭廣同抬頭不語,他在細細品味小國的話。

小國有些尷尬地說:“這一點我沒有證據,是我猜的!”

鄭廣同想了想:“你猜的合情合理,再加上你發現的油桶內倒、鐵梯掛鉤滑脫,以及劉二毛把手表戴在腳脖子上,這幾個細節的確有重要疑問,看來,公安辦錯了案子不是沒有可能。”

小國十分興奮,他喘著粗氣道:“我剛才說有兩個劫匪,我是有證據的。”

“你還有證據?”鄭廣同這次信了,他已經徹底改變了對眼前這個毛頭小夥子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