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三觀不正

之前王瞎子跟我們一起住在筒子樓裏。

他在我們家隔壁。

之前說了,王瞎子每天的主要生計就是招搖撞騙。

有時候他晚上打烊了,他也會到我家麵店吃點兒什麽。

酸菜鯽魚,是他每次的必點菜。

今天我做這個,主要也是因為王瞎子。

正常來說,廚子賣出去的菜和他做給自己吃啊的菜,味道有區別。

雖然都是用的同樣的食材同樣的調味料,但是就有差別,誰也說不清這到底是為什麽,就連五星酒店的大廚也逃不離這個怪圈。

我做這道菜的方法跟我爸的一模一樣。

但作為一名廚子,有什麽不同的味道我嚐不出來,所以,我得問問王鋼的意見。

除了算命騙人,王瞎子其實還是個美食家。

我爸甚至說,王鋼的舌頭跟正常人不同。那一道菜的味道差了什麽,少了什麽,他都一口能嚐出來,並且明確說出其中的差別。

而且,從未失手過。

酸菜鯽魚這道菜跟其他油亮鮮紅的大菜不同,它白裏透著清黃,黃瓜泡菜搭配在一起,老鹽水做的湯底聞起來酸爽撲鼻。

喝了一口酸湯後,王瞎子突然抬眼看著我:“唐小飯,你家是不是換了鹽水?”

這話一出,我很震驚。

“你嚐出味道變了?”

“當然!你家以前用的老鹽水裏是放了八角大料的,吃起來帶著些微的鹵湯口味,而這個湯底裏,明顯少了這一味。”

我一聽,心裏有些沒底。

照理說,鄭廚子的老鹽水做出來的泡菜鯽魚,應該比我家之前的味道更好。

畢竟那鹽水圍起來,確實是香了不少。

但王瞎子的話,讓我心裏打鼓了,這梁園冒著生命危險,從胡阿婆家大火裏搶救出來的老鹽水,如果用起來不好使,那麽……

我心裏正犯難,王瞎子又突然冒了這麽一句話:

“其實,那老鹽水裏加什麽八角大料的啊,我早就跟唐四海說過,讓他別放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鹽水就是鹽水,簡簡單單的挺好。”

說著,他看向我:“唐小飯,你用的這個鹽水才是用對了,剛才那口酸湯下肚,那味道當時我就震驚了!”

我一聽,忙問:“怎麽了?”

王瞎子用手擦了擦油乎乎的嘴:“這味道啊,跟我二十多年前,在國營餐廳吃的,一模一樣!”

廢話,那國營飯店用的,不也是這鄭廚子的老鹽水嗎?

我趕緊又問:“你覺得好吃還是……”

我看著他,就像在聽命運的審判似的。

其實我這麽說,一點兒也不誇張,畢竟,這雞雜麵店,現在關乎著的,可是三個人的命運。

那陳三提的條件,可是相當苛刻的。

因此我做出來的菜肴,這味道好不好,是關乎生死的。

“非常不錯!酸湯的味道特別棒!”

王瞎子看著我,讚許地點點頭。

他又道:“看來啊,這基因問題,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唐小飯你做做飯的天賦,源自你爸!”

我笑了一下,衝王鋼說了聲謝謝。

要不是調味品中有陳三的靈氣,這老唐雞雜店,早就做不下去了。

而我之所以做出來的酸菜鯽魚,能得王瞎子的認可,鄭廚子的老鹽水,功不可沒。

不管怎麽說,王瞎子這個美食家都認可了,那我心裏就有底了。

我又看了一眼梅梅,這個小姑娘的飯量真的還可以。

第二碗米飯已經快見底了,她絲毫沒有放下碗筷的意思。

還好現在這個時代,吃點兒飯什麽的,已經不是大問題了。要是擱在以前,她這樣的飯量,估計領養的人見了,也要考慮一下的。

給她夾了一筷子雞雜,我說:“梅梅你慢點兒吃飯,鍋裏的飯還多。”

梅梅突然抬頭看著我:

“小飯姐姐,你別把我轟走。我吃飯雖然多,但是力氣大,我能幫你幹好多活兒,你別把我送走,讓我留下來吧。”

她一雙眼睛圓圓的,水汪汪。

看著她滿心期待的看著我,我突然有些不忍心。

不過我唐小飯這個人吧,雖然是個女的,但性格上的優點,就是理智。任何感性的情緒在我腦子裏晃一下,很快就會被理智推翻。

我正要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再解釋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一旁的梁園說話了:

“唐小飯,你要把梅梅賣了?”

他的眼神裏,充滿著小視和不屑。

似乎我是一個靠販賣小孩兒投機倒把的人販子,正賺著那肮髒和汙穢不堪的錢,像資本家一樣,每一個毛孔裏都是罪惡。

見我不說話,他居然站了起來:

“唐小飯,你怎麽能這樣呢?梅梅已經夠可憐了,年紀才這麽點兒大,被親生爹媽賣了,現在流落到你這兒,原本以為你會對她好,可現如今,你為了區區小利,居然能狠得下心……”

梁園說得越來越義憤填膺,我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這小子,天生有被害妄想症。

吃晚安,沒理梁園,我摸了摸梅梅的頭:“你才五六歲,得念書,我給你上不了戶口,可念書就要上戶口,戶口是什麽你懂不懂?”

她一口飯含在嘴裏,看著我一片茫然。

見她很認真,我也不知道怎沒跟她解釋什麽戶口:

“反正沒戶口,你就上不了學。給你找個好人家,能上戶口,你才有將來。”

“那,將來是什麽?”

“將來……”我考慮了一下:“將來就是你的前途……”

“前途有是什麽?”

這女孩兒的問題很多,我的頭有點兒疼,怕她繼續追問我說:“總之,就是關係到你將來過得好不好,是去公司當白領,還是像我一樣在這兒賣雞雜麵?”

我站了起來,準備去倒點兒水喝。

卻聽得身後的梅梅很肯定地回答了我一句:“當然是賣雞雜麵!”

我一個踉蹌,差點兒沒跌倒。

這孩子,三觀都歪了。

回頭,我看著誌向滿滿的她,更加肯定了要給她找個合適的人家。

繼續在我這兒浸染下去,這孩子可就完了。

一邊喝水,我一邊下定決心。

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讓這孩子跟著我。

梁園在一旁唧唧咋咋的,言辭中不斷對我表示譴責。

我想著待會要跟老餘見麵的事兒,也不想跟他爭論什麽,相處這麽多天,我發現梁園這個人的嘴巴,有點兒像個女人。

什麽事兒都說個沒完,但心裏又一點不裝事兒。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看,居然是我遠在省城的堂哥唐木舟給我發來的一條微信:

”小飯,姨祖奶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