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如出一轍

鄭廚子不愧是在國營飯店當過涼菜師傅,他調配出來的鹽水,就是不一樣。

這滋味兒,完全不輸我爸當年泡的那壇。

甚至,口味還更加鮮美。

大口大口地吃著萵筍,一碗白稀飯下肚,我隻覺得神清氣爽。

梅梅坐在我的旁邊,也跟我一樣喝粥吃菜。

我問她味道怎麽樣,她衝我點點頭。

隻是這孩子,對我還是戰戰兢兢的。

原本,警察建議說著孩子直接送去民政局,由那邊的工作人員找尋其家人,或者幹脆送去孤兒院。

當時聽了這兩個建議,我都覺得不太好。

首先,尋找家人這事兒純屬多此一舉。

她是被親生父母賣出來的,把她送了回去,無疑是再次進入火坑,說不定沒幾天又會被賣出來,那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那對喪盡天良的父母。

再者,送去孤兒院。

對有的孩子可以,對梅梅卻不是一條好歸宿。

這孩子性格有些孤僻,到了那裏麵,估計也隻會被別的孩子欺負。

也罷,就讓她暫時跟我先待待,等有了合適的去處,再送去也不遲。

添人,不過就是添一雙筷子的事兒。

一邊吃,我一邊想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兒,很神奇。

不管是跟陳三的約定,還是胡阿婆家裏的事兒,都跟我前二十幾年所處的世界,完全不同。

未來等待我的是什麽,我不清楚。

但過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吃飯之前跟我爸的主治醫生通了個電話,他說我爸的情況比之前穩定多了。

建議可以移送到一般病房了。

這話醫療費會省下一大筆,而且換個環境,也更利於我爸的恢複。

謝過他後,我掛了電話。

我爸住院的這段時間,醫療費用每天都是一萬往上。

卡裏那三十來萬,再不計劃一下怎麽開源,真的就要坐吃山空了。

就算是轉入一般病房,那每天的費用雖然比之前低了不少,但一直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剩下的錢也會花完。

放下碗筷後,我考慮起了重新開業的事兒。

我看了一眼正在吃稀飯的梁園,雖然這人平時做事毛毛躁躁的,但關鍵時刻,他確實能幫到我。

至少,沒有他,這一壇子泡菜水,肯定是弄不回來。

我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有他在,我不用孤軍奮戰。

洗澡萵筍在梁園的嘴裏嚼得“嘎嘣”作響。

就著喝了一口稀飯,他的上下嘴皮“吧唧”得很大聲。

老人說,吃飯發出這種聲音,是沒有教養的行為,但是我倒覺得,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吃飯,反倒會食欲大增。

我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詞匯後,清了清嗓子:“梁園,這店我打算過兩天就重新營業了。”

見他有些激動,我趕緊打住他的話:

“你先別說話,這店是我的,你能來幫我,我是非常感謝的。而且我一直覺得無端把你牽扯進這事兒裏,很對不起你。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就好好麵對。問題一個一個的解決,相信事態總會往好的方麵發展的。”

我這一番話,語氣誠懇,字字用心。

這倒讓梁園,有些不適應了,於是,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唐小飯,你,繼續……”

我頓了一下:“所以,這店目前,老板是我,隻能由我說了算。

當然,你的那些擴充店麵,裝修貸款什麽的什麽的建議,我不是說它不好,但目前,隻能暫時擱置。”

說到這裏,我想著還是得不能一把火把梁園的信心澆滅,畢竟人有動力才會有幹勁,於是又道:

“梁園你的能力是有的,這點兒我深信不疑。將來這店做大了,肯定需要你的大政方針所謂指導。隻不過呢……”

我話鋒一轉:“你先跟著我幹,先聽我的,等賺到錢了,你有什麽宏圖大誌的,才能施展開來。畢竟嘛,凡事都要先求穩,穩定才是發展的必要因素嘛。”

我是學銷售專業的,這些專業洗腦術語,還不是信手拈來。

果然,梁園入坑了。

他依舊是躊躇滿誌,我點頭微笑:

“我會按月給你結算工資,效益好的話,還有提成,這雞雜麵店就是你實現夢想的舞台,相信我,你一定會成功的。”

梁園也點頭,並且從眼眶裏落下了晶瑩的淚珠:“不用了,唐老板,工資什麽的咱們都好說,我梁園孑然一生,你管吃管住就行,需要什麽,一句話的事兒。”

我摸了摸梅梅的頭,再次對梁園投以微笑注目。

吃過飯,我把梁園和梅梅留在店裏,給養雞場的老餘打了個電話。

老餘一聽是我,趕緊問我爸的情況。

我歎了口氣說還是那樣,頓了頓後說:“餘叔叔,過幾天我的雞雜麵店重新營業了,還是需要您繼續提供雞雜。”

老餘是我們家的老供應商了,跟我爸的關係很不錯,這些年也一直提供新鮮雞雜給我們,而且價格方麵,也是最合理的。

所以,這一次重新開業,我還是又找了他。

聽見老餘在那邊答應之後,我跟他又寒暄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去醫院看了看我爸,他的情況果然跟醫生說的一樣,已經比較穩定了。

辦理了相關手續,護士表示第二天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裏。

我讓她幫我聯係一個可以24小時照顧我爸的護工,價錢貴點兒都沒關係,關鍵是要靠譜。

畢竟,普通病房的各種條件,都比不得重症監護室。

我要開店,不可能每天守著他,所以,這錢,不能省。

離開醫院後,我又路過了胡阿婆開店的那條巷子。那酸爽的味道已經聞不到了,涼菜店關著門,不時有人在門口張望,卻也隻能失望離開。

我沒有立刻回店裏,而是去了筒子樓。

胡阿婆家裏一片狼藉。

鄭大麗當仍不讓的開始接管一切,清理起那些少量沒燒壞的雜物,那叫一個心花怒發、手腳麻利。

筒子樓要拆了,這可是喜事。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我正要轉身離開,就在這時,鄭大麗突然從裏麵把一個東西扔到了我的腳下。

撿起來一看,那是一個還沒燒壞的相框。

我把照片從相框裏取出來,那上麵是兩個女人。

一個,是三十多歲的胡阿婆,她那個時候,模樣還很年輕。

而另一個女人,我居然認識。

這張照片已經是很多年前照的了,胡阿婆的身材已經有些佝僂了,而這個女人的容貌體態,居然一點兒都沒發生變化。

她,正是我爸唐四海出事那晚,突然在出現在我家麵店的女人。

不僅容貌一模一樣,連穿衣打扮,都如出一轍。

鵝黃色的上衣,白色的褲子。

就在幾天前,我看見她以同樣的妝容打扮,出現在王瞎子算命的伏龍寺。

將照片翻過來,我看見上那上麵寫著一句話:

“願歲月不曾流逝——夏紅。”

我感覺太陽穴很痛,我似乎看見自己已經走入一個謎團,那謎題,正如潮水一般,向我不斷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