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司機】

第二天早上八點,刑警隊隊員和積案偵破小組成員陸陸續續進入小會議室。或許是因為昨天審訊唐濤的關係,今天大家的精神都不錯。

唐濤的招供雖然又牽扯出了另外一件奇特的殺人案,但在普通刑警隊員的眼中他們調查幾日的楊恒案算是徹底告破了。

昨天陳江帶隊從唐濤家背後的花圃中挖出了唐濤作案的凶器——那柄沾染了幾個受害者血跡的磨刀棒。

眼下隻差一些後續的調查工作即可給唐濤定罪,雖然離偵破整個係列案還有一段艱辛的路程,但大家都看到了破案的希望。

今天早上的會議專案組就將針對昨日張思琪等人從扁擔山楓樹林中挖出的那具女屍展開討論,製定接下來的工作任務。

王強還沒有到會場,陳江正笑著和一些下屬開玩笑,還有一些刑警隊員在低聲討論著案情。

王羽佳沒有在張雲清的座位上看到張雲清的身影,眼神稍顯落寞。昨晚張雲清告訴大家他會請假一天,但卻沒有說明去處,也不知道這小子去了哪裏。莫非是去找劉思媛約會去了?他也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緩急的人啊。

一直以來張思琪都責怪張雲清的笑容很虛偽,但今天沒有在張雲清的位置上看到那虛偽的卻可以穩定軍心、給人以安全感的笑容,不僅是王羽佳,就連一旁的張思琪和張昊都感覺到他們積案偵破小組少了主心骨。

張思琪白了一眼正嘻嘻哈哈和其他刑警隊員聊天的陳江,低聲說道:“這群家夥也不知道在興奮什麽。一直抓不到一號凶手,他們也高興得起來。”

“思琪姐,這你還真怪不了他們。很多刑警一輩子也難遇上這麽一件大案子,我們前後調查了一個多月,破了幾件案子,他們能不高興嗎?至於調查一號凶手,也不是他們能力範圍的事。壓力有上麵頂著,他們隻管聽從命令辦事即可。”

“我師父的屍體還沒找到,就看不慣他們這樣一有點小成績就沾沾自喜。”張思琪輕哼一聲說道。

“難道你想看到大家像幾天前那樣愁眉苦臉的樣子?那樣反而影響工作。好了、你就別發牢騷了,大家工作開心一點、積極一點也挺好的。”

“哼!最可氣的就是張雲清那小子,這個節骨眼上玩失蹤,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張思琪鬱悶道。

“是啊,雲清哥這次請假讓我也有點不習慣。他應該有自己的私事要處理吧。”張昊輕歎道。

同一時間張雲清拿著剛剛更換的國內駕照離開交警隊,接著他去了一趟家輝出租車公司。

辦完所有手續正好是上午九點半,對於一個將時間視為生命的人來說,這個時間並沒有超過張雲清的承受範圍。

出門時張雲清還是一個警察,現在的他多了一個新的身份:家輝出租車公司的出租車司機。

張雲清畢竟剛回國一個多月,對國內的一些情況不是特別熟悉,他今天是要體驗一把在國內做出租車司機的感覺,更好地了解這個職業在國內的一些特點、特征,也便於他對楊恒進行側寫。

開著剛從出租車公司領到的凱美瑞,馳騁在寬闊的馬路上,張雲清的嘴角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沒一會兒他就遇上了自己的第一單客人:一個衣著時尚的中年婦女牽著一隻貴賓犬站在路邊衝他招手。

張雲清的嘴角**了好幾下,衝著車外做了個抱歉的動作,將車子開遠。隻聽見身後傳來女人暴怒的聲音:“我記下你的車牌了,我要投訴你拒載!”

這叫什麽事啊,遇上的第一個客人就是牽狗的,還說要投訴自己拒載,張雲清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出租車公司知道他的身份,這是一次警民合作,相信公司那邊也不會來找他麻煩。

稍稍收拾心情,張雲清一邊開車一邊等待自己的下一個客人。

國內的出租車司機大部分是兩班倒,也有單班車。司機每月要向公司繳納一定的管理費用,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份子錢,真正落入司機口袋裏的收入十分有限。

如今市場競爭激烈,一些私家車也開始利用滴滴、優步等軟件載客接人,這對出租車行業是一大衝擊。不過張雲清並不在意這方麵的東西,畢竟三年前網絡軟件對這個行業的衝擊並沒有現在這麽大。

一直到下午兩點,張雲清已經接了二十幾單生意,中午的時候隻在路邊買了個盒飯充饑。

張雲清並不是一個好司機,有些乘客提到的某些地名他自己都不清楚,隻能借助車載導航過去,因此浪費了不少時間。還有些乘客無理取鬧,責怪張雲清故意繞遠路,弄得張雲清隻好自己掏腰包給他們免單。

忙活了半天,張雲清也是感觸良多。

下午三點的時候張雲清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疲憊點。開出租車看似輕鬆,實則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工作中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

車上的收音機不時會有路況信息傳達出來,還有同行通過對講機相互聯係,張雲清也需要注意這些方麵的東西。

張雲清心想:“楊恒開出租車遇上這種情況時他會做什麽?喝幾口從家裏帶來的茶水還是找個地方小憩一會兒……”

張雲清將車停在路邊,打開播放器,聽著緩緩響起的音樂,將一張廢報紙蓋在臉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當張雲清睡醒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或許是這幾日查案很辛苦,這短短兩個小時的睡眠讓他感覺很舒服。他拿掉報紙揉了揉稀鬆的睡眼,重新調整狀態,繼續體驗出租車司機的生活。

到了晚上七點交班的時間,張雲清並沒有將車開回公司。根據調查,楊恒有時候會上白班有時候會上晚班。張雲清還得體驗一下半夜開出租車的工作,估計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開車回公司。

開出租車會接觸到來自社會各界、形形色色的人。這些人有話嘮的、有文靜的、有樂意和司機交談的,也有有意與司機保持一定距離的,尤其是晚班,出租車司機反而會提防上車的客人。

張雲清心想:“一號凶手會不會是楊恒的一個乘客?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心急地想要殺死楊恒?”

大部分乘客與出租車司機隻是一生隻見一次的緣分,彼此不會有特別深刻的交流,除非是遇上什麽事。

張雲清想到心理學上一個比較有趣的效應:“浮橋效應”。是指當一個人提心吊膽地過吊橋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如果這個時候碰巧遇見一個異性,那麽他會誤認為眼前出現的這個人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從而對其產生感情。這是因為情緒受到了行為的影響。

張雲清在這時想起浮橋效應倒是和愛情沒什麽關係,他是覺得兩個陌生人如果不是共同經曆了什麽事或者因為某些話題而產生共鳴,他們絕對不會有深入的溝通和了解。

楊恒是從鄉下來城裏打工的,而根據張雲清的側寫,一號凶手是一直生活在天楓市的白領階層,經過警方的調查楊恒的社會背景中又沒有符合一號凶手側寫的人,這兩人能產生交集的機會有且有限。

一號凶手指使唐濤殺害楊恒必然有其原因,那麽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又有什麽矛盾?

“如果一號凶手並不是楊恒的乘客,那兩人的關係裏麵會不會有第三者出現?換言之並非一號凶手要殺楊恒,而是一號凶手因為另一個人的關係要殺楊恒?這個人或許是一號凶手手下控製的另一個犯罪分子。”

張雲清又想到了一個有趣的理論,稱之為“六度分離理論”,是1967年美國社會心理學家米爾格倫提出來的。

這個理論是說:世界上任意兩個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五個。換言之最多通過五個人,一個人就會認識任意一個陌生人。

如果是這樣,一號凶手找人殺害楊恒的動機的調查難度就會倍增。這是張雲清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還有一種可能性,一號凶手和楊恒之間並不存在第三者,一號凶手也並非楊恒的乘客。這二人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事而聯係在一起的。”

如果是這樣,一號凶手又是怎樣和楊恒認識的呢?他在指使唐濤殺害楊恒時還給了唐濤一份對楊恒的調查資料,這顯然是有所準備的、是蓄謀已久的。換言之一號凶手認識楊恒有一段時間了。

張雲清將車停在路邊的車位上盡可能地將一號凶手與楊恒的關係和一號凶手的殺人動機梳理了一遍,直到有人敲動他的車窗問他:“師傅,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