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挖】

長達幾個小時的審訊,注意力高度集中,別說是唐濤、就連張雲清和觀察室裏的幾人也顯出了疲態。

算上郭秀梅的案子,八年來唐濤共計作案十二起,受害者人數高達十三人。其中六人的屍體被唐濤處理掉了,剩下七人,除去郭秀梅、楊樂和楊恒,還有四個受害者的屍體下落不明。

這幾具屍體是在養殖場廢棄這一年裏被唐濤埋在養殖場裏的,幾日前應該被一號凶手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但唐濤推說自己並不知情。從時間上看他的確可以這麽說,即便他心裏清楚這幾具屍體應該是被一號凶手轉移走了。

到目前為止唐濤都在避重就輕,把自己的案子說得特別詳細,卻是有意避開可能關係到一號凶手的事。

唐濤的供述令觀察室內的王強、張思琪等人無比震驚,唐濤僅僅是整個係列案中的一個犯罪嫌疑人,很難想象在一號凶手的這個犯罪集團中還有沒有比唐濤罪孽更加深重的罪犯。

聯想到這裏,大家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唐濤臉上的油跡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而閃,表情依舊平靜。張雲清扭頭看了一眼王羽佳的筆記本,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個個清秀雋永的文字,張雲清粗略估計王羽佳已經寫了十幾頁了。

王羽佳雪白的柔荑浮現出了血紅色,她放下筆下意識地捏了捏酸痛的小手,又將鋼筆吸了一管墨水重新提起。

扭回頭,張雲清的臉上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怎麽樣唐濤,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我們今天就到這裏?”

唐濤緩緩地搖了搖頭:“給我一杯水。”

“行。”張雲清給審訊室內的一個警員遞了個眼色,後者出門給唐濤帶了一杯白開水回來。

水是溫熱的,唐濤幾口將它喝光,說道:“張警官,謝謝。你們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問吧。”

“你知道我們之前為什麽沒有找你攤牌嗎?”張雲清問道。

“我想你們應該缺少證據。”

“沒錯,除了郭秀梅的案子,我們手頭上的確沒有給你定罪的關鍵證物。那你為什麽要急著跟我們招供呢?你可以再拖一段時間、觀望一段時間。”張雲清站在唐濤的角度分析道。

唐濤聽了張雲清的話,用滿懷怨念的眼神瞪了張雲清一眼,那樣子似是在責備張雲清明知故問,隨即又輕歎一聲,眼神化為一片絕望的死灰:“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打從你們把楊恒的案子與我聯係在一起,我就知道我完了。你們不過隻是缺少收集證據的時間罷了。”

“是的,隻要把嫌疑鎖定在你身上,總會有線索暴露出來讓我們找到證據。還真得感謝你,替我們省了不少的事。”張雲清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微笑著說道,“我現在想知道你作案的凶器被你藏在什麽地方。”

唐濤微微皺眉,張開嘴半晌都沒有吐出一個字。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就別舍不得了,說吧。”

唐濤再一次感覺到了張雲清的可怕,似乎在這個年輕警察麵前沒有秘密可言。他的確舍不得說出來,不僅是因為那根磨刀棒這些年給他帶來了許多的快樂,也因為它現在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供訴再多的案情也比不上一件證物來得重要,說出去唐濤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即便是那個人也不知道這根磨刀棒被他藏在什麽地方。

“你就知道凶器上一定有給我定罪的證據?”唐濤反問道。

“我說句實話你不要不高興,通過昨日對你的審訊我發現你的心理是存在缺陷的,用普通人的話來說就是心理變態。在你用磨刀棒殺害受害者的一瞬間,你會有性喚起和性愉悅,磨刀棒是你以前工作的工具,具有特異性和指向性,後來又被你當作殺人工具進行使用,你對它的珍視度非比尋常。通常連環殺人案凶手會從受害者身上取走某些東西,或許是受害者的物品、身體附屬物或是器官,因為他不可能每天都殺人,當他有生理或心理上的需求時他會將這些東西拿出來回味,體會作案過程中他所獲得的滿足感。但根據你的供述和我們掌握到的情況,這一點並沒有在案子裏體現出來,所以我大膽推測磨刀棒上會有你不願意抹除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足以將你定罪。”

唐濤冷汗涔涔,張雲清說得一點沒錯,他從沒清理過磨刀棒上的死者血跡,即便這些血跡已經幹涸許久。

“東西……”

這一刻,審訊室和觀察室內所有人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空氣仿佛黏成了一團,叫人窒息。

“我埋在我家背後花圃從左往右數第四株月季下麵,裝在一個大理石製作的長方形盒子裏。”唐濤說完身子明顯一鬆,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

觀察室內的陳江在得到答案後隻給王強打了聲招呼,便離開房間召集刑警隊隊員前往唐濤家調查。王強緊繃了一天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他來回摸著自己光滑的光頭,“嗬嗬”直樂。

隻有張思琪始終板著一張臉,表情木訥,她並不關心唐濤的事,一號凶手才是她的目標。她平靜的外表下是一顆焦躁不安的心,隻恨張雲清的進度太慢,遲遲不能問到一號凶手那裏去。

張昊注意到張思琪的拳頭攥得鐵緊,手指都快陷進了肉裏,他安慰地拍了拍張思琪的肩膀,繼續聽審。

“你想想還有什麽需要交代的?”張雲清接著問道。唐濤用食指頂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搖了搖頭。

“我來告訴你吧,在你的供詞裏有幾個地方存在疑點:第一,楊恒案案發當日上午你去了什麽地方,你的車哪裏去了?第二,你去探望的隻是你手下的一個員工,他的重要程度以你老總的身份不會選擇在沒有車的情況下前往醫院,相比之下,你不是更應該先去養殖場處理受害者屍體嗎,那可比探望員工重要多了,不是嗎?說吧,這次我想聽的是真實情況,我相信這件案子應該和那個人有關。這案子並非意外,而是一次謀殺!你說我說的對嗎?”

張雲清加強了語氣。唐濤的身子為之一顫,在注視張雲清目光約莫一分鍾左右的時間後,唐濤詭異地笑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精心編織一個晚上的謊言在張雲清的麵前是如此的錯漏百出。

唐濤知道,他與張雲清這為期數日的較量終於走到了盡頭:“張警官,你問吧,我都告訴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們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