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攻心】
張雲清一改往日那友善的態度，目光冰冷地審視著審訊椅上的唐濤，兩人見麵幾次彼此之間並不陌生，但這一次卻是徹底撕下偽裝正麵交鋒。
唐濤的確願意交代問題，可他能交代多少、有多少水分、有多少隱瞞、是真是假、還有哪些顧慮？這就是張雲清需要掌控的東西了。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唇槍舌戰往往比明刀明槍更具殺傷力和危險性，但這一次的賭注很大，警方輸的是破案時間，唐濤輸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趕在唐濤開口之前、張雲清徐徐道：“剛才我跟你的妻子通過電話，你的家人現在有專人照顧很安全，你不用擔心。這段時間你妻子為了你的事東奔西走，看得出來她很擔心你。”
唐濤聞言微微一怔，他用一晚上時間想清楚了自己需要交代的東西，他怕死、但他知道現在拖下去也隻是苟延殘喘，繼續煎熬地等待喪鍾敲響不如給自己一個痛快，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妻兒。
要是幾年前唐濤光棍一條，也沒那麽多顧忌。可問題是他現在有了妻子和孩子、最要命的是他和他的妻兒有很深的感情，他有牽掛、他灑脫不起來，這也是他會受一號凶手脅迫的原因。
唐濤並沒有打算把一號凶手的事對警方和盤托出，因為那個人在他心裏太可怕，如果這個世界存在著永夜，他就是永夜。
然而張雲清第一句話就讓他做了一晚上的決定有所鬆動，這擺明是想要打消他心頭的顧慮。
可顧慮真的容易消除就不叫顧慮了，張雲清的話隻是讓他的決定有些鬆動，還不能動搖他的決心。
“謝謝你，張警官。”唐濤由衷道。
“不用客氣，隻是轉達一下她對你的關心而已。說說你想給我們交代的事情吧。”既然已經撕下了偽裝，就沒必要再和唐濤廢話了，“我們剛好查到三年前楊恒案發生時你就在第四醫院，幾乎與楊恒是在同一個時間離開的。”
“沒錯，楊恒是我殺的。”唐濤的嘴角掛起一絲慘淡的笑容，鏡片反著光，看不見他眼神中的神采。
唐濤的話讓張雲清等人、包括觀察室內的王強幾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感覺渾身上下就像卸去了千斤重擔，無比的輕鬆。
王羽佳下意識攥緊手中鋼筆、撩起耳發，不想錯過接下來唐濤所說的每一個字。她忽然感覺到特別的激動，原來幫助別人破案跟自己親自參與偵破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她想她有些理解父親這些年為什麽經常不回家了。
張思琪也有所感悟：原來破案是講究方法的，即使沒有掌握到有力的證據，也可以從其它方麵打開突破口。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偵破也是一門藝術。
全場最應該高興的是張雲清，因為這顆種子是他親手埋下的，終於到了要開花結果的時候。然而他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他的專業不允許他在此刻因為一些情緒影響到他的判斷。
“為什麽要殺他？他不應該是你選擇的目標，因為他的妻子剛在醫院做完手術。這個時候作案風險很大。”
“我也不想殺他。那天下午我出門去探望在第四醫院住院的員工，當時忘了開車。我看完員工後就讓楊恒送我去養殖場。而楊恒在養殖場看見了不該他看見的東西。”
“他看見了什麽？”
“我讓他在辦公室裏休息一會兒，他尿急跑出辦公室卻又沒找到廁所，就到牆邊去小便，看見了被我殺害的一個死者。”
“為什麽忘了開車，你住的地方可是和醫院有很長一段距離。”
“因為……忘了就是忘了，沒那麽多為什麽。”
“為什麽要去養殖場？”
“我殺人之後會將屍體埋在養殖場裏再找機會處理，但是屍體容易發臭，我隻有幾天的時間。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我在那個養殖場的幾個員工會休假離開，養殖場隻剩一個員工值班，這是我的機會，所以我得趕過去處理屍體。”
“為什麽會選擇下午，探望病人通常是上午。”
“因為上午我沒空。”
“為什麽要讓楊恒送你？街上有那麽多的出租車。”
“純粹圖個方便，我離開時正撞上在鍋爐房打完開水的楊恒，他不小心碰到了我，給我道歉，我從聊天中得知他是一名出租車司機，我就讓他載我去養殖場處理證據，許諾給他一筆可觀的車費。我平時幾個養殖場來回跑，如果常去那個養殖場容易引人懷疑，我是每隔幾天去一次，有時候是送屍體過去，有時候是去處理屍體。那天的機會難得，我得把握機會。”
“楊恒發現屍體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我回辦公室時發現楊恒臉色大變，但他為了不引起我的懷疑並沒有立即逃跑，卻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的異常。返程的時候我讓他往高速路的方向開，並在車子臨近高速路服務區時將楊恒殺害。”
“為什麽要上高速？”
“那裏車多，我不想讓警方知道楊恒的車去過什麽地方，還故意改變了車身朝向。為了迷惑警方，我還在醫院內散布謠言，說楊恒是發生了事情要逃離天楓市。讓警方的查案思路混亂。”
“什麽時候在出租車油箱上動的手腳？”
“嗬嗬，那是在我殺害楊恒之後，車子裏的油其實是我自己放掉的。隻為了做出截殺的假象。”
“除了郭秀梅、楊樂和楊恒的案子，你還做過多少案子？”
“八九件吧。”
“八件還是九件？”
“九。”
張雲清和唐濤一問一答，顯得十分機械。唐濤做出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短短的幾句話就將楊恒案的來龍去脈供述出來，他的供詞大部分貼近警方的調查結果，隻是有一些細微之處唐濤沒有給出讓張雲清滿意的答複。比如：案發當日下午，唐濤出門為什麽沒有開自己的車？他的車呢？
在審訊過程中，犯罪嫌疑人出於各種動機通常會在供詞裏摻雜一些虛假信息，這就考驗辦案人員的識別能力了。
“把你犯下的所有案子都一一供述出來吧。第一件郭秀梅的案子我們已經清楚了，從第二件楊樂的案子說起。”
“我殺害他時並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個死者是那個人給我安排練手的，我到幾天前才從你口中知道他叫楊樂、與一件燒死被拐賣孩子的案子有關……”
唐濤竹筒倒豆子般將他犯下的所有案子一一陳述，說完這些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張雲清聽得出來，唐濤避開了和一號凶手有關的所有細節，他的供詞裏存在著水分。他對一號凶手十分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