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釋放】
不過一天沒見,唐濤的身上似乎發生了某些有趣的變化,他的眼睛裏多了幾道電流般的血絲、頭發滿是油跡、眼鏡片上也蒙上薄薄的灰斑,精神看上去還不錯,嘴角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
“你看上去休息得不太好,要不要讓你回去休息幾個小時我們再聊?在看守所裏還是得保重身體啊,我們不著急的。”張雲清顯得特別體貼,一見麵就對唐濤噓寒問暖,言語中滿溢著關切之情。
“張警官,您說笑了,我在這裏挺好的。”唐濤看著張雲清那張清秀俊朗的麵龐,尤其是嘴角那玩味般的笑容,忽然感覺到惡心想吐。他還是頭一次對一個人產生這般厭惡的情緒。
算上今天,唐濤和張雲清一共也才見了三麵,但每一次見麵張雲清給唐濤的壓力呈幾何倍數增長,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警察,有著過人的觀察能力和專業能力,他的每一次出招都令唐濤疲於應對。
唐濤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張雲清的糾纏之下堅持多久,自從昨天見麵後,唐濤就接收到了張雲清傳遞過來的明確的信息:警方已經盯上他其他的案子了。
唐濤在驚歎於警方調查能力的同時,又生發出無盡的擔憂,這些年累積起來的案子判他十次死刑也不為過,他不想死、他等著從監獄減刑出來繼續過他幸福的生活,但麵前這個叫人惡心的警察似乎不願意就這麽輕易放過他。
雖然那個人承諾過會幫他處理好一些事情,但他卻無法百分之百信任那個人,在特殊情況下所產生的利益關係,並不牢靠。
但有一點唐濤很清楚,警方欠缺指控他的證據,不然張雲清也不會一直糾纏他。他隻要緊咬著一點不鬆口,警方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這裏唐濤臉上的笑容漸濃:“張警官,昨天我回去之後想了很久,還是想不起來以前什麽同事有作案嫌疑。”
“那就太糟糕了,因為這件案子和你扯上了關係啊。”張雲清愁眉緊鎖,“你是不知道,我們又發現了一個案子可能是這個凶手做的。這件案子發生在三年前,死者是一個名叫楊恒的出租車司機……經過我們調查發現楊恒在被害之前開著出租車去了你在楓濱高速公路附近的那家養殖場。”
“這、這我毫不知情啊!”唐濤下意識地用食指頂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趕緊辯白,“您應該知道我在天楓市周邊地區有好幾個野豬養殖場的,我平時幾個地方往返跑,根本照看不過來。我……”
“沒關係。”張雲清打斷了唐濤後麵要說的話,“你不用太過緊張,我們並不是在懷疑你,隻是想和你探討一下案情。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們去了你那個已經廢棄一年多的養殖場,我們在裏麵挖出了一顆人頭和一桶人血。經過檢驗,這兩樣東西都和你沒有直接的關係,這絕對是栽贓陷害。”
“對、肯定是有人想嫁禍給我。而且你說的那個養殖場一年前為了配合周圍新農村建設就停業了,之後發生的事我一點也不知情。”
唐濤順著張雲清的話往下接,心裏卻是長舒了一口氣,看來那個人的確幫他辦了一些事情。人頭和血雖然有可能是那個人留在養殖場裏的,但現在看起來並不會影響到他的安全。
唯一值得警惕的是張雲清提到過的楊恒,唐濤對這個人的名字並不陌生,時隔三年他依然對那天發生的事情曆曆在目。唐濤一直很後悔對楊恒下手,因為當時的條件不允許他處理掉楊恒的屍體,這絕對是他犯案歲月裏的一大敗筆。唐濤很擔心警方會因此查到很多關於他的事,譬如:他當天在第四醫院出現過。
“對於這種人絕對不能姑息!凶手是使用的磨刀棒殺人,你以前也做過屠夫,所以我們又來見你、一是想請你幫忙分析一下這個凶手的作案心理,他作案時到底是為了尋求怎樣的感官刺激;二是給你一個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隻要你能提供對我們破案有幫助的線索,在審訊你的案子時,我們也會幫你向法官求情的。”
王羽佳聽完張雲清的話,突然想笑。不知為何她現在很喜歡聽張雲清和唐濤對話。這兩人都是各懷鬼胎,張雲清在不斷地給唐濤挖坑,後者卻是拚命地往坑外爬,卻發現剛爬出一個坑就掉進另一個坑裏。
唐濤則是在心裏問候著張雲清的祖宗十八代,張雲清哪裏是要尋求他的幫助,分明是要唐濤把自己作案時的心理供述出來,這不是把他往絕路上逼嗎?唐濤強壓住心頭的怒火重重地點了點頭,問道:“不知我怎麽才能幫助到你們?”
“在我們已經發現的案件中,這個凶手殺害了一個名叫楊樂的人。那是在一個黑漆漆的房間裏,房間的一角隻亮著微弱的台燈,楊樂被人用鐵鏈捆綁著雙手掛在牆上……”張雲清放慢了語速,開始憑著自己的推理描述當時凶手殺人的情景,還在這個情景中增添了許多自己猜想的細節。
剛開始唐濤很抵觸張雲清的描述,他也意識到這可能是張雲清為他設下陷阱,但他無法抗拒這個陷阱,那畢竟是自己親生經曆過事情,思緒也在不知不覺中隨著張雲清的描述回到了那一刻,不是在房間裏、而是在一個光線暗淡的地下室。
那是唐濤第二次動手殺人,是在他殺害郭秀梅之後,受害者是那個人為他提供的,他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隻能通過微弱的光線看到他是一個年輕人。當他看見他時,他已經昏迷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了。
在那個人的鼓勵和指點下,他提著磨刀棒走了過去。他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麽要選擇這個東西作為自己的作案凶器,或許是因為趁手、或許隻是因為它足夠鋒利。在許多年後的今天,唐濤很後悔當時會選擇這個有特殊指向性的東西作為凶器,也會在心裏埋怨那個人當年沒有提點他,但他始終無法拒絕這件東西帶給他的那些釋放與愉悅。
張雲清一邊描繪著他推測過無數次的殺人場景、一邊觀察唐濤的神態。唐濤目光呆滯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已經陷入了這個場景之中,這也從側麵反映出來唐濤對八年前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
張雲清在心裏罵自己笨,怎麽沒有早一點想到這個方法。如果唐濤是凶手,在提到他當時作案的情景時,即便他刻意隱藏,也會有或多或少的真實的情感流露。
描述進入最關鍵的環節,唐濤的身體出現了輕微的抖動,對於這種無意識的抖動,他渾然不覺。他既興奮又緊張。
終於、他將磨刀棒擦入了受害者的眉心,對方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未來得及喊出一個字,便重重地垂下了頭。就在磨刀棒送入眉心的那一刹那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這感覺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伏在受害者滿是血跡的胸口上,感受著滴在他頭上那溫熱的**,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將那一段時間因為郭秀梅的死帶給他的煩悶、苦惱和壓抑一並吐出自己的身體。
描述終於結束了。
當唐濤猛然間回過神時就發現張雲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就連一旁的王羽佳也是美眸圓睜。唐濤暗叫不好,來不及反思自己先前有沒有露出什麽破綻,就見張雲清笑著說道:“謝謝你唐濤,我想我已經知到那個凶手殺人時是怎樣的心理了。他在殺人時有性愉悅、性喚起!好了,你可以走了,多保重身體,我們還會再來看望你的。”
張雲清說完給牆邊的警員遞了個眼色,警員立即上前解開審訊椅上的鐵鎖,將一頭霧水的唐濤提了起來。當唐濤走出審訊室時才發現自己下身的褲子上出現了一小塊暗色,他終於意識到他離死亡又近了一步,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