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棋子】
“你叫他老師?聽起來你應該很了解他了。”張雲清搖了搖頭,“說句你不愛聽的,你可能還不如我了解他。我知道八年前的案子是你們聯手做的,也是你頭一次犯人命案;我知道這八年你們一直都有聯係,他會不定期更換與你的聯係方式;我知道你的生活一直過得不好,很多人都看不起你,你一直都沒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我知道他在這八年內一直在培養你,教你如何作案,如何隱藏自己,可是你卻從沒見過他的真麵目;我知道……”
張雲清一口氣說了十幾個“我知道”,聽得向嘉目瞪口呆,最致命的是張雲清這十幾個“我知道”和真實情況如出一轍。向嘉驚訝於張雲清的分析能力,莫非警方真的找到了抓住那個人的線索?
“可是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張雲清話鋒一轉,“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發現你嗎?那是因為那個人給我們提供了很多的線索,幫助我們抓到你。如果我們是他的棋子,你不過是他腳上的一雙破鞋,可以隨意拋棄。”
“你胡說、這不可能!”向嘉說完做恍然大悟狀,“我明白了,你是在故意挑撥我和老師的關係,你想利用我抓到他!”
“哈哈哈。”張雲清放肆大笑,“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關於他,你知道的情況還沒有我多。對於他和我們警察來說現在的你不過是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你死了反倒對我們還有些幫助。”
張雲清說到這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跟你說這麽多我還真餓了,你是選擇跳下去還是想要燒死自己呢?要不,我來幫幫你。”張雲清說著從兜裏掏出一個打火機,獰笑著按了下去,緩步朝向嘉走了過去。
“你別過來!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向嘉大驚失色,後腳往後移動半寸頓時懸在了半空中,他隻能踮起後腳尖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然而張雲清就像沒有聽到他的威脅一般繼續朝他靠近。
這一刻空氣仿佛黏成了一團,張思琪差點驚呼出聲,要不是王羽佳拽著她,她說不定已經衝上去將張雲清攔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張雲清要幹什麽,他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將一個鮮活的生命一步一步逼向死亡的邊緣,但陳江等人都耐住了性子選擇相信這個惡魔,因為他是張雲清,積案偵破小組當之無愧的組長。
麵對著向自己不斷靠近的張雲清,向嘉來回甩動腦袋,一麵往幾十米的樓下看,一麵盯著麵前那個瘋狂的警察,歇斯底裏道:“混蛋!你不要過來,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混蛋!不要過來!”
“你舉這麽久手也應該酸了吧,我來幫你!”張雲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說完就將手中的打火機朝向嘉的麵門扔了過去。
“不要!”
向嘉驚呼一聲,本能地閉上眼睛、伸直雙手抵擋那個朝他砸來的火機,在這一刻他顯然忘記了張雲清用的火機隻是一塊錢的普通火機,是不具備持續出火能力的。當他想到這一點就要睜開眼睛,就感覺身體往下一沉,重重地摔在地上,右手也被人踢了一腳,那個一直被他攥在手心的火機發出幾聲脆響,不知掉到哪裏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見張雲清將向嘉從天台邊拉回來摔在地上,兩個不知道什麽時候上樓的消防官兵提著滅火器往向嘉身上一陣狂噴,張雲清也未能幸免,被滅火器噴成了白頭翁,陳江幾人後腳趕到將向嘉拷了起來。
“把人帶走單獨關押,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張雲清一邊用手抹去頭上的泡沫一邊對陳江說道。
張思琪幾人圍在張雲清身邊,張思琪一拳擂在張雲清胸口上,笑道:“小子,行啊,我剛才真怕你把人逼死。”
“雲清哥,幹得漂亮。”張昊也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之詞。
隻有王羽佳默不作聲地用手拍去張雲清身上的泡沫,不知為何,她感覺到一陣心悸,她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思考向嘉當時的處境,麵對著張雲清這樣瘋狂的警察,如果她是向嘉,如何選擇?那一刻的張雲清實在太可怕了,哪有警察把人往死路上逼的,她漸漸從這個表麵上平易近人的男子身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味。
下樓時,張雲清鄭重對幾人說道:“這件事情你們千萬不要模仿,我之所以如此選擇是基於我對這個人的側寫。麵對此類情況,應對不同的人的方式也不一樣。如果換一個人,我這麽逼迫他,他早跳了。”
“知道了,我們才沒你這麽瘋狂。你不知道,當時要不是羽佳攔著我,我早就衝上去把你拉回來了。向嘉要真因為你死了,問題就嚴重了。”張思琪心有餘悸道。
“哦?”張雲清看向王羽佳,眼中多了一絲讚許之色。
“其實我是想起你之前對向嘉的那些心理畫像,你曾說過這類縱火犯有極其嚴重的自殺傾向……我……”王羽佳不知道怎麽去解釋,事實上她當時隻是下意識的舉動,選擇無條件去相信張雲清,並沒有什麽經過深思熟慮。說完這一句王羽佳就找不到別的理由了,臉一紅,閉上了嘴。
“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向嘉有嚴重的自殺傾向,羽佳姐你更應該攔住雲清哥才對,這邏輯說不通啊。”張昊直撓頭,張思琪也糊塗了。王羽佳的臉色更顯尷尬,難道真要自己把心底的想法說出來不成。
“嗬嗬,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像向嘉這類縱火犯,他們雖然有嚴重的自殺傾向,但用燃燒瓶作案的人骨子裏是一個懦夫。剛開始我也無從判斷我的側寫是否正確,但當我今天見到向嘉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種,從幾十米的高空墜落可行、用火燒死自己也行,但為什麽向嘉要選擇同時使用這兩種方式?”
“為什麽?”張思琪幾人齊聲問道。
“因為他擔心一種方式殺不死自己,換言之他用兩種方式自殺是想要增強自己的信心。這反而暴露出他內心的恐懼,此為其一;其二,人不被逼到絕路是不會自殺的,然而殺人需要勇氣,自殺卻需要更大的勇氣,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向嘉如果有勇氣自殺為何要讓你們來通知我?然而我到了現場他又說不出要見我的原因,其實在他的潛意識裏他就覺得隻有我可以救下他。他有強烈的輕生念頭,卻沒有了結自己的勇氣,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能多活一天兩天總是好的。”
“原來如此。”張思琪和張昊點了點頭。
“跟著你就描述這兩種死亡方式所要承受的痛苦,進一步加深向嘉內心的恐懼,然後又開始套向嘉的口供,又利用話術影響向嘉與一號凶手之間的關係,用你那無所謂的態度讓向嘉感覺到他此時的行為很愚蠢、很沒有必要,最後逼迫向嘉做出選擇?”王羽佳接著張雲清的話分析道。
“大致是這樣,我其實還想多和他聊幾句的。”張雲清笑道,“隻是考慮到汽油的揮發速度擔心出事,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
雖然隻是一句簡單的話,卻是讓王羽佳心中“咯噔”一響,張雲清考慮問題比其他人全麵多了,這家夥的思維真不能用正常人來解釋啊。
張雲清幾人有說有笑走出大廈,隨後擠開記者上車回警局,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道孤獨的身影在慢慢退去。
“雲清哥,你在看什麽?”
“呃,沒什麽。”張雲清將視線從車窗外收回,“我是在想今天的動靜這麽大,一號凶手會不會到現場來看看。嗬嗬,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他要是知道向嘉落入我們手中不知會如何應對……”
張雲清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