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久違的約會】
錦華國際大廈是錦華集團的辦公樓,由幾棟二十五層高的摩天大廈組成,總建築麵積高達十多萬平米,單是停車場就有三個。建築群中有花園、有便利店、有咖啡廳、有棋牌室、有健身房等等。
錦華國際大廈臨近天楓市商業街,是全市最高的大樓。這裏環境清幽,往來的無不是天楓市內最優秀的白領精英。
今天中午,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錦華國際大廈原有的寧靜。
大廈A棟樓下站滿了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人們圍在樓下朝著樓頂那個瓜子大小的黑影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警方用黃色橫條拉起了一道警戒線,火速趕到的消防官兵忙著在樓底給救援氣墊充氣,還有記者源源不斷地朝這邊趕來。
張雲清來到現場也看到了A棟樓頂天台的那個黑影,神情略顯凝重。在之前與陳江的通話中他已經了解到那個黑影正是警方這兩日苦苦搜捕的向嘉,向嘉偽裝成錦華國際的清潔工上了樓頂,他給自己身上倒滿了汽油,準備跳樓。
如今A棟樓裏的員工已經疏散出來,陳江等人正在天台與向嘉交涉,對方提出要求要見張雲清。
張雲清穿過封鎖線進入A棟大廈,乘電梯上樓,又爬了兩層樓梯這才趕到天台。張思琪等人見到張雲清焦急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欣喜之色,主動給張雲清讓出了一條道。正忙於安撫向嘉情緒的陳江也停止他們之間的談話,退到一旁。
張雲清篤定地向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了那張久違的麵龐。
向嘉的個頭和張雲清一般高,身材略比張雲清瘦一點,他渾身上下濕淋淋的,頭戴一頂鴨舌帽,手裏緊緊地攥著個點了火的煤油打火機,他的一隻腳踩在天台上、另一隻腳踩在天台的邊緣,身體輕微地顫抖著,那戰戰兢兢的樣子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也讓周圍的警員著實為他捏了一把汗。
迎麵吹來的風透著股濃鬱的汽油味,張雲清神色如常、繼續往前走,在路過陳江身邊時低聲提醒陳江,讓他通知樓下不清楚情況的消防官兵趕緊撤掉救生氣墊。如果張雲清都攔不住向嘉,那向嘉今天死定了。
不等向嘉開口阻止,張雲清又往前走了兩步便主動停了下來,與向嘉保持了兩米左右的安全距離。
“我們又見麵了、小張。不對、應該叫你向嘉是吧?”張雲清的嘴角揚起一絲招牌式的笑容,“這裏很高、不是嗎?”
“別過來!”向嘉揚了揚手中的打火機,下意識地朝身下看了一眼,頓時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他連吞了幾下口水,趕緊將目光收了回來,那顫巍巍的身體讓陳江等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可沒動。”張雲清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你把我叫來想必是有話想對我說,我人也到了、請你別耽擱大家的時間,我還沒吃午飯呢。”
向嘉從來沒見過像張雲清這樣冷漠的警察,那無所謂的語氣似乎一點都沒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他的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衝著張雲清咆哮道:“你這混蛋、你知道嗎、你毀了我的生活!”
“如果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你真傻。你覺得我毀了你的生活,於是你用死來威脅我?這邏輯真是可笑。你覺得你的死能影響到我嗎?”
張雲清眉峰微皺,有意瞄了一眼丟在向嘉身前不遠處的那個空油桶,又道:“我覺得你要尋死直接跳下去就行了,這裏有七十幾米高,你會像一顆西紅柿在短短幾秒鍾之內掉下去,啪!血液飛濺,你會變成一個血肉模糊的肉餅,我保證不會有一點痛苦。不過你現在在自己身上澆滿汽油是什麽意思?雙重保險嗎?火焰會先將你體表的毛發迅速燒光,然後是你**在外的皮膚,你可以看見你的皮膚在慢慢變紅、變黑,濃鬱的煙霧從你的身體升騰而起……你應該知道那很痛、非常痛。”
張雲清的話似乎引動了向嘉的聯想,向嘉的額頭不住地冒汗,混合著頭上的汽油從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昏暗的圓點。
陳江和張思琪幾人都不知道張雲清在幹什麽,這不是逼著向嘉尋死嗎?然而現場已經交給了張雲清,從談判的專業角度來說他們不方便插嘴,隻是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張雲清、隨著張雲清的描述直起雞皮疙瘩。
“既然你還不想死那麽快,我倒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張雲清稍作停頓,便道,“除了幾個月前發生在曙光小區的那件案子,八年前燒死小孩的案子也是你做的吧?做得這麽漂亮的案子,你都決定要死了,難道不願意跟我們分享一下嗎?”
“沒錯,都是我做的。除了你說的這兩件,我還幹過另外十一件案子,五年前我在城南的爛尾樓裏燒死一個流浪漢、四年前我在城東的小區裏燒死了一對夫妻……”向嘉很痛快地承認了幾件案子是他所為,沒有絲毫的保留。在他看來警方查出了他的真實身份,要收集他的作案證據並不難,事實上他在天楓市租房的地方就留有關於他的大量犯罪證據,相信警方現在已經趕去調查了。
包括張思琪在內的幾人都能聽出向嘉言語中流露出的那份自豪感。向嘉如數家珍般將案件講解一番,隨後下意識地看向張雲清,卻沒有從張雲清的神情上得到他想要的情緒反饋,那些他引以為豪的案件在這個警察的眼中似乎不值一提,張雲清的神色還是那般從容、淡定,那臉色仍舊平如鏡麵、古井不波。
“你不覺得可恥嗎?你們這些無能的警察查了我這麽多年,把好多案子當做意外失火,還有一些一直查不到嫌疑人也就不了了之。”向嘉哼了一聲,輕蔑道。
“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羞辱我們嗎?如果我們真如你說的這般無能,你現在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張雲清故意停頓了一下,發出一聲被有意拉長的歎息,“哎……”
“你歎什麽氣!”張雲清的表情和語氣又一次激怒了向嘉,他的右手劇烈地抖動,火機裏的火焰在風中“噗噗”作響,生發出一縷縷頹然無力的黑煙。
張雲清用帶著輕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帽簷下那張結滿汗珠的長臉,冷聲說道:“我是在替那個人感到不值,以他的聰明才智怎麽會選擇你這樣的廢物。你在殺死楊樂之後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屍體。”
“楊樂?誰是楊樂?”
“八年前被你用凶器戳死的那個青年,他叫楊樂、真名叫楊小三。”
向嘉眉頭緊鎖,他明白張雲清提到的“那個人”是誰,但他聽不懂張雲清其他的話:“什麽凶器、什麽楊樂,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八年前我就燒死過幾個小孩,其他的事跟我沒關係,你們警察別把破不了的案子往我頭上蓋!”
“你反正都要死了多背幾樁命案在身上又有什麽關係?我們警察也會非常感謝你的,說不定明年的今日還願意給你燒點紙錢。”張雲清嗤笑道,“好了,我對你的事其實不感興趣,你如果願意可以跟我談談關於那個人的事。”
提起“那個人”向嘉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畏和忌憚,認識八年,他一直喚他“老師”,卻從沒見過那個人的真麵目,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八年前他與那個人共同犯下的那件燒死小孩的案子。
每當他有需求、控製不住自己心頭欲望的時候他會和那個人聯係,那個人便帶著一個被割掉舌頭的孩子出現在他眼前,他讓他燒死這個孩子,他指導他如何作案,教會他如何判斷眼前的形勢、如何與警方周旋。
在那個人的眼中,人命宛若螻蟻,他們一起看著那些孩子在他們眼前痛苦地掙紮,張大了嘴巴喊不出聲音,在火舌中翻滾,然後化為一捧黑土,似乎一陣風就能將那人形的黑土吹得無影無蹤。
“或許你說得對,我不配做那個人的學生,但你也絕對不是老師的對手。在這座城市,他是地下的王者,而你們不過是他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向嘉輕蔑道,他的臉龐在黑煙後顯出了幾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