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畫片】
張雲清二人去鄧家了解了一下情況,確認受害者一家已經將房子賣給了鄧家。現在這裏已經找不到任何縱火案的痕跡,新粉刷的牆還能聞到淡淡的異味。王羽佳好奇,這套房子燒死過人鄧先生也敢住?
鄧先生的回答很簡單:“哪裏沒死過人是吧,而且現在正在舊城改造,我用很便宜的價格把房子買下來,等改造之後轉手就能賣出高價,這種好事可不是常有的。”
王羽佳對鄧先生的話嗤之以鼻,死了人還稱之為“好事”,真是夠無恥的。不過經過張雲清的觀察,鄧先生雖然是縱火案的獲益者,但卻沒有別的疑點。
離開鄧家來到樓下,張雲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整個世界仿佛都在他眼前旋轉。張雲清的眼神如靈動的兔子,上下左右來回跳轉。
三單元正對著四單元,中間隻間隔了一個一臂寬的綠化帶,綠化帶裏沒種東西,隻有被踩得硬邦邦的泥土和幾塊斷磚。
張雲清之前的調查是想看看這件縱火案有沒有別的可能性,既然沒有別的發現,那就按照縱火癖來查,隻需要注意一點:興奮驅動型縱火犯和縱火癖有些相似,稱作EM縱火犯,這類縱火犯通常為年輕人、無業、與父母同住,社交能力差,很難與他人交流。
“六棟單元樓規格都是一樣,以一、三、五,二、四、六的等差數列排列,奇數列對應偶數列,奇數列與偶數列的間距為八米左右,奇數單位之間的間距僅有兩米,底樓到二樓的間距為三米……”張雲清小聲地嘀咕著。
王羽佳站在張雲清身旁聽得直冒汗,張雲清這小子神神叨叨地幹什麽?正想著,就見張雲清忽然跳入身後綠化帶,從裏麵抓起一塊磚頭在手上掂量了幾下,揚起右臂,作勢要往鄧家的方向扔。
“喂!”王羽佳驚呼一聲,差點沒上前抱住張雲清的腿,“你幹什麽呢?”
“嗬嗬,沒什麽。”張雲清扔掉磚頭,拍掉手上的灰塵,跳下綠化帶說道,“隻是做一下實驗。我現在可以確定當時縱火犯是站在綠化帶邊上將燃燒瓶扔進受害者家中的,如果站在下麵這個人得有一米八幾的身高,太紮眼了,不是他。”
“哦?那他為什麽要選擇這家人下手,如果說往一樓扔容易被迅速趕到的居民抓住,為什麽偏偏要選擇三單元二樓,而不是一單元二樓、二單元二樓或者別的樓層……也難怪當時警方會誤認為是報複性縱火了。等等。”王羽佳像似想到了什麽、柳眉一緊,將目光看向正對著的四單元入口,“凶手縱火之後必然會迅速找地方藏匿,那時候居民會從四麵八方趕來,隨著呼救聲響起,他僅有幾分鍾的藏匿時間,他可能會進四單元!走、上去看看。”
“別急。”張雲清拽住了王羽佳的胳膊,“凶手縱火之後不會立即進入四單元,別忘了起火之後很多百姓會下樓救火,還有一些百姓會站在陽台邊觀看這邊起火。那時候凶手再上樓豈不是被人抓個正著。”
“那他當時怎麽藏?”王羽佳不解道。
“很簡單,四單元是最佳的藏匿地點,他先跑進四單元,上到二樓或者三樓,然後掐準時間往下跑,從四單元下來的住戶以為他是去救火的,而其他單元樓出來的住戶關注點都在火場裏,凶手能夠很輕易地隱藏在人群中不被人發現。慌亂的現場,慘叫的受害者,呼救聲救火聲連成一片……那時候凶手是走是留都很容易。”
“對。”王羽佳重重地砸了下頭,有些難為情地將張雲清的手從她的胳膊上推開,“然後呢?按照我們之前的推測,他一定會留在現場觀察火勢,因為小區的住戶大部分相識,他參與救火的可能性不大。”
“是的,按照我的推測。當四單元的住戶下來得差不多了,凶手會進入四單元。單元樓是之字形樓梯,二樓樓道是看不到火場的,所以凶手可能會到三樓樓道中觀看火場。不過幾個月過去了,我們要在三樓樓道找到線索有點難,還是先去小張之前提到的那個洞看看。”張雲清說完往小區圍牆的方向走。
王羽佳不緊不慢地跟著張雲清,邊走邊問:“雲清,我還是想不明白凶手為什麽會選擇這家人。他到底是報複性縱火還是我們推理的縱火癖?”
“報複性縱火犯大多是成年人,單身,縱火前會飲酒或者吸毒,報複性縱火犯或者掩蓋罪行的縱火犯會逃離現場。”張雲清頓了一下,“其實縱火癖和報複性縱火並不衝突。縱火癖縱火是為了釋放緊張感,獲取滿足感,受內心情緒驅動,他的目標確實有廣泛性、多樣性,但並不表示他不會報複他人,既滿足了內心需求,又報複了別人,何樂而不為。別忘了,在各種情況下多次實施故意和有目的的縱火是縱火癖的定義。”
“那為什麽我們警方調查受害者背景後卻沒有找到嫌疑人?”王羽佳接著問道。
“隻有一種可能,凶手與受害者之間發生的事情很小,小到受害者都忽略了這件事,生活中的摩擦、磕磕絆絆是很多的,你本人不在意、卻不知道別人早就記恨在心。”張雲清說完歎息著搖了搖頭。
正如小張所說,小區被一道兩人來高的圍牆圍住,圍牆上麵還鑲嵌著一塊塊金閃閃的碎玻璃片,圍牆邊長滿了雜草,這些雜草十分茂密,最深的地方可以沒過人的小腿,數不清的蚊蠅在這邊飛舞。在地下有一條排汙管道通向牆外,越接近圍牆越能聞到那股臭烘烘的味道。
張雲清二人沿著圍牆走了半圈,撥開雜草、找到了小張提到的那個洞。洞子不大,張雲清目測自己應該可以爬過去,便對王羽佳說道:“羽佳,我過去看看,在這邊等我。”
王羽佳“呃”了一聲,就見張雲清趴下身子往洞裏鑽,隻鑽了一半又停了下來,從牆那邊傳來他鬱悶的聲音:“羽佳,不好意思,幫個忙!”
王羽佳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動聲色,一腳踹在張雲清高翹的屁股上,張雲清借勢鑽了出去。沒一會兒,牆那邊又傳來張雲清的聲音,聲音中透著幾分欣喜:“羽佳,你也過來看看,有發現。”
王羽佳小嘴一撅,滿臉的不悅,不過還是聽張雲清的話迅速爬了過去。她的身材比張雲清小了一號,爬過去容易多了。
視野豁然開闊,遠處正在修建幾棟電梯公寓,這邊二期工程隻是打了地基,地麵被挖的坑坑窪窪的,工業汙水和生活汙水在距離圍牆最近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小水潭,惡臭熏天。幾個孩子在不遠處的沙堆邊玩沙。
此時的張雲清哪還有半點翩翩公子的模樣,渾身髒兮兮的,臉上也跟花貓似的,白的黑的灰的,就連頭發上也沾著不少塵土。就聽張雲清一本正經道:“如果凶手真是從這個洞過去的,那他的身材應該和你差不多。”
王羽佳看著張雲清那嚴肅認真的樣子“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
“別笑,有什麽好笑的。”張雲清笑著指責道,說話間用手在自己臉上抹了幾下,臉比之前更花了。
“哈哈哈。”王羽佳笑得前仰後合。張雲清還是頭一次看她笑得這麽開心,看著那陽光下動人的笑顏不覺愣了幾秒。
“你不是說有什麽發現嗎?”感受到了張雲清目光中的灼熱,王羽佳收起笑顏,轉移話題道。
“呃,你來看。”
就在洞邊有幾張花花綠綠、帶有圖案的畫片,不過這些畫片被人撕成了很多塊,都隻有指甲大小。王羽佳拿起其中一塊,放在手心端詳了一下,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我是八零後的人,童年時也喜歡玩畫片,不過我們那時候玩的畫片都是紙做的,五毛錢可以買到一大版,好幾十張。現在孩子們玩的畫片都是從副食品裏取出來的,他們以收集這種畫片為樂,這是幾張鎧甲勇士和豬豬俠的畫片。”
“你連鎧甲勇士和豬豬俠都知道?”王羽佳揶揄道。
張雲清自嘲一笑,道:“相聲演員肚子裏都是雜貨鋪,嗬嗬。”
“少貧了,說正題。”王羽佳輕輕給了張雲清一拳,笑罵道。大家都覺得張雲清悶,王羽佳這才發現張雲清也有幽默的時候,隻是不輕易顯露罷了。
“不出意外這些畫片是那群孩子遺落的。如果我猜得沒錯,凶手很可能在這裏待過。案發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過,他待在這裏等待時機,他緊張、他焦慮、他下意識地將幾張遺落在洞邊的畫片撕成了小塊。”
“怎麽印證這個推理?畢竟孩子們會時常從洞子裏過去。”
“很簡單,把碎片拿回去化驗。現在的犯罪分子但凡長了腦袋都知道作案前戴手套,如果畫片上麵什麽指紋都沒有就可以說明問題了。”張雲清說完和王羽佳一起將碎畫片全部收集起來,兩人又在周圍找了幾圈,沒有別的發現,決定去四單元看看。按照推理,凶手極有可能在那裏待過。
正要按原路返回,一個聲音突然在二人背後響起:“你們什麽人?”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刺耳的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