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白骨】
當張雲清走回審訊室時,蔣尚晨已經在椅子上坐下了。相比上一次見他,蔣尚晨也有了些變化,他的身上同樣穿著看守所分發的衣服,單薄的衣服讓他的身形顯得更瘦了一些,那亂糟糟的頭發、空洞無神的雙眸,像一具沒有靈魂的骷髏。
蔣尚晨的嘴角上還留有淤青,張雲清剛才聽警員說起過,這小子剛進看守所就跟同監舍的犯人打架,好在發現得及時,不然今晚上蔣尚晨是起不來的。
蔣尚晨懶洋洋地半靠在審訊椅上,陰冷的目光掃視著張雲清三人,經過這段時間的多次審訊,他已經習慣了審訊的環境和氣氛,不再像第一次審訊時那般緊張、拘謹,用老話說就是地皮踩熱了、油了。
“我說警察叔叔,這大半夜的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們不去查我的同案犯,天天揪著我不放算怎麽回事?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想知道什麽?我聽說過,你們這叫疲勞審訊,簡直可惡。”
“什麽疲勞審訊,你小子態度放端正點!”張昊厲聲訓斥道。
張雲清伸手拍了拍張昊的肩膀,示意他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要跟蔣尚晨一般見識。跟著和顏悅色地說道:“蔣尚晨、你放心,我們隻是想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不會耽擱你太多的時間。”
“這還像句人話,想問什麽快一點,我要睡覺了。”
“嗬嗬。”張雲清笑了笑站起身來,緩步朝蔣尚晨的方向走,邊走邊說,“你不用對我們有這麽大的敵意。其實這次除了問你幾個問題,我也是代表你父母來看看你,看你在裏麵過得如何?”
“我父母?”蔣尚晨愣了一下,不屑道,“他們才不會管我的死活。真要是關心我,他們為什麽自己不來,讓警察來看我?真是可笑。”
“因為你的案子比較特殊,他們見不到你。我剛才來的時候他們還給了我些錢,讓我拿給這裏的同事,改善你在裏麵的生活。”
蔣尚晨是來天楓市念大學的臨市人,落網後刑警隊走訪調查過他在臨市的關係和背景,張雲清從調查報告上了解了一些關於蔣尚晨的基本情況。
蔣尚晨的父母都在私企上班,平時工作忙對蔣尚晨疏於管教,蔣尚晨在老家就經常因打架鬥毆進派出所,不過由於孩子當時還未成年,他的父母擔心案底會影響孩子的前途,就花錢托人走關係消了案底。這件事也暴露出警方內部存在的一些問題,省公安廳高度重視,決心大力整頓這方麵的問題。
至於張雲清提到的錢,那是他自己掏的腰包。
“有這事?”蔣尚晨聽了張雲清的話,扭過頭去看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警員,那警員神情嚴肅,隻是輕輕點了一下腦袋。
“這麽做還有什麽意義,早幹嘛去了。”
蔣尚晨的話聽得周圍幾人心裏都酸溜溜的,張雲清能夠體會到蔣尚晨的心情,他在國外念的也是寄宿學校,半個月能和父親見一麵就算不錯了,又沒有母親照顧,這麽想來蔣尚晨要比他幸福多了,至少他的父母都健在。王羽佳和兩人有相似的情況,也感同身受,真要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才想著要彌補,是沒有意義的。
家庭教育對人的成長影響很大,不過要把一切的問題都歸結到父母親人的身上,那也是不對的。蔣尚晨是自己沒有把握好自己,出現了心理問題,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到最後就走上了歧路。
“你在家裏最怕誰?你爸還是你媽?”張雲清站在蔣尚晨麵前微笑道。
蔣尚晨有些意外地看了張雲清一眼,今天來這個警察似乎和之前的那些警察不太一樣,蔣尚晨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爸。”
“喔,嗬嗬。我也怕我爸。小的時候……”
張雲清借題發揮和蔣尚晨閑聊起來,蔣尚晨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主動跟張雲清談起他小時候的事,張昊聽得直撓頭,不知道這些話應不應該記下來,卻看王羽佳仍在認真地聆聽、記錄,也隻好繼續記錄。
從蔣尚晨口中張雲清得知蔣尚晨是早產兒,小時候有少兒多動症,家裏人工作很忙,經常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早上也從來不起床做早飯,隻是拿錢給他、讓他出去吃……蔣尚晨在學校或是在校外犯了事,父母也不打他,就罵、不停地罵、有多難聽罵多難聽,蔣尚晨的性格漸漸變得孤僻,和父母的關係也日漸疏遠……雖然蔣尚晨談的都是一些生活中的事,但把這些事結合起來看,就成了蔣尚晨如今的性格成因。
“聽你說了這麽多,我也挺理解、同情你的。”張雲清輕輕拍了拍蔣尚晨的肩膀,轉過身要往回走,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走回來問道,“對了,聽你上次說,你覺得你同案犯的聲音很熟悉,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裏聽過?你平時上網有什麽愛好,魔獸?爐石傳說?英雄聯盟?QQ?微博……”
張雲清要讓蔣尚晨進行關聯記憶,如果蔣尚晨不是在現實中接觸到一號凶手的,那他很有可能是在互聯網上接觸到一號凶手的。蔣尚晨聽著張雲清的話陷入了沉思,不一會兒就驚聲說道:“我想起來了!”
張昊和王羽佳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個家夥是我的一個網友,我在語音群裏聽過他的聲音!”
“什麽群?”
“是一個同城交友群,我無聊時加進去的。裏麵的人大家都不認識。但是有人經常組織大家去酒吧聚會,男的AA、女的免費,他們開語音群聊時不注意也把我拉進去了,我聽過那個人的聲音。因為群裏大部分是年輕人,但那個家夥的聲音聽著就有點大,所以我記得清楚。”蔣尚晨如實道。
“他的昵稱是什麽?語音時說了些什麽?有沒有和你單獨聊過?”
張雲清又問了蔣尚晨幾個問題,蔣尚晨都不知道了。張雲清見再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便讓警員將他帶了出去。
蔣尚晨剛走,王羽佳和張昊就快步走到張雲清身旁,張昊疑聲道:“雲清哥,一號凶手是通過QQ接觸到蔣尚晨的?”
“不是,他應該有別的渠道。即便一號凶手給蔣尚晨催過眠,我剛才也給他解開了,但他還是沒有回答出我的問題,說明這件事情讓他的記憶並不深刻,可能是我沒有問到點子上。不管怎樣,我們可以證實一號凶手在蔣尚晨提到的這個QQ聊天群上出現過,走、我們去找陳江,讓他幫忙查查。”
“雲清,我知道一件事。現在很多這種同城交友群都是酒吧的營銷做的,目的是吸引青年人去酒吧消費。這麽看來,一號凶手並非完全隨機選擇作案目標,他混在這種交友群中,也是了解一些群友動向的。”王羽佳邊走邊說。
“嗯,這符合我們對一號凶手的側寫,他很謹慎也善於掌控。”張雲清含笑點了點頭,王羽佳提出的這一點其實他也是想到了的。
“雲清哥,我很好奇,你怎麽知道蔣尚晨對他的父親或者母親有畏懼心理?”張昊接著又問。
“這很簡單。以蔣尚晨的性格,在他的家庭中必然有一個人對其行為進行約束,不然蔣尚晨也考不上大學,如果他的父母真是一點也沒有管過他,他早就流落到社會中去了,他畏懼他父親,但真正讓他重視這份學業,願意在打架之後承認錯誤的是他母親,可惜的是蔣尚晨已經陷得太深了,他有時候也控製不住自己。”說到這裏張雲清心裏五味雜陳,他從蔣尚晨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以前的影子,一樣的孤獨、寂寞、無助,好在他能夠清醒地認識到這些,嚴以律己,這才有了他的現在。
當張雲清三人回到辦公室時就發現張思琪和陳江都不見了,一個警員告訴張雲清三人,出案子了:在天楓市南山公園的一片柏樹林中發現了一具白骨!陳江接到通知後就趕過去了,張思琪因為無聊也跟了過去。
“走,我們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