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王羽佳】

不知是不是到了下班時間的關係,法醫鑒定中心比中午還要安靜許多,天色依舊沒有轉暗的跡象,不過氣溫要低了一些。

當張雲清走到王羽佳辦公室門口時,王羽佳還伏在辦公桌前寫報告,這東西對破案很重要,局裏也催得緊,她得寫完才能離開。

“咚咚咚。”張雲清沒有立即進門,而是敲響了王羽佳辦公室的房門,帶著招牌式的笑容道,“不打擾吧?”

王羽佳撩起耳發,朝門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將頭轉回去,從小嘴裏蹦出兩個冷冰冰的字眼:“坐吧。”

就是這個動作讓張雲清看清楚了王羽佳劉海下的另外半張臉,一樣的完美無瑕,美得不可方物,然而好景不長,王羽佳的劉海像似有慣性似的又垂了下去,將她的美貌無情地遮擋住了。

張雲清不動聲色走到王羽佳對麵坐下,隨手把玩起王羽佳掛在鑰匙圈上的一個巴掌大小的毛絨玩具,道:“其實你長得挺好看的,為什麽要把自己弄得像似生人勿進的樣子呢?張思琪都不敢和你接觸。”

“其實你精神上沒什麽問題,為什麽要成天嘻嘻哈哈的,臉上一直掛著那種虛假的笑容呢?”王羽佳頭也沒抬,反唇相譏。

張雲清先是一愣,沒想到這女孩的觀察能力還挺強,跟著他又自嘲一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與這個世界交流的方式吧。在我九歲那年我母親就去世了,父親將他的公司和我一起帶到了國外……”

剛到國外,由於對環境不熟悉、語言不通、膚色與其他人不同,張雲清在學校經常會受到一些白人、黑人小孩欺負。

後來他從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中學到了智慧,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雲清從那時起就用笑容去麵對身邊的一切,果然欺負他的人少了很多。也從那時起,張雲清養成了察言觀色的習慣。

“你不知道,我當時愛穿一條淺色的牛仔褲,隻要發現有孩子來找我麻煩,我就用我的水魔法將淺色牛仔褲變成深色,然後那些孩子就都怕了我,捏著鼻子跑遠了……”張雲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王羽佳說這些他當年的糗事,就算他和劉思媛相親時也沒有聊過這些,大概是覺得王羽佳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吧。

男人更願意在女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的英明神武或是精明強幹,這或許也是張雲清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王羽佳一邊寫報告一邊聽張雲清講述他小時候的事,她沒有流露出一點嘲笑的表情,別看張雲清把這些事當成笑話在說,王羽佳卻是能夠聽出來,張雲清這些年在國外的生活並不是那樣一帆風順。

人前張雲清是有學識、有文化、有錢、有涵養的天之驕子,隻有張雲清自己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麽走過來的。

張雲清話音剛落,王羽佳就放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

“怎麽了?”

“沒什麽,我想你需要水。”王羽佳說完走到一旁的飲水機前給張雲清接了一杯水,這舉動看得張雲清苦笑不止,“我說、你嫌我囉嗦可以直說啊。”

這一次王羽佳反而笑了,一朵嬌嫩的小花在她那萬年不化的俏臉上綻放:“我不是怕你說累了口渴嗎?”這還是張雲清第一次見王羽佳笑,沒想到這麽好看,那微露的貝齒、淺淺的酒窩,叫人一見就畢生難忘。

王羽佳將水杯往張雲清身前一放,就坐了回去,再轉身時,她已經恢複了平時那冷冰冰的樣子。

“我的故事你也聽完了,可以跟我說說你嗎?”

“我沒什麽好說的。”王羽佳一句話就把張雲清抵得死死的,隨後她放下筆將剛剛寫完的驗屍報告遞了過來,“給,你說來說去就想要這個,寫好了。”

張雲清接過報告,嘴角的笑容也緩緩地收斂起來。通過王羽佳對何琳屍體的幾次檢驗,何琳的死因、死亡時間等等都有了結果,但張雲清還是沒能從中發現有價值的線索,看來隻有找到何琳的頭才有可能找到三號凶手的犯罪證據了。

就在張雲清專心致誌翻看驗屍報告時,王羽佳的小嘴幾次張開又幾次合攏,最後還是沒有忍住說道:“我聽說八年前無頭女屍案的凶手來警局自首了?”那邊的動靜鬧得這麽大,她這邊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畢竟是一樁八年未破的懸案,是人都會對它產生好奇的,這件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也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哦?你有興趣?”

“你願意說我可以聽聽,不願意也沒關係。”王羽佳下意識地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她並沒有察覺到,她在說這話時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對這案子是有幾分興趣的。

將王羽佳的動作收入眼底,張雲清也不點破她的心思,隨後便將這幾件案子的案情和他對案子的分析全部告訴了王羽佳。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張雲清是有心要將王羽佳拉入自己團隊的,他也得拿出自己足夠多的誠意,如果王羽佳能給出不同的思路,對案件偵破反而是件好事。

王羽佳聽完張雲清的講述,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這個一號凶手也的確有點厲害,他控製三號凶手殺人,為三號凶手的行動提供便利與幫助,就算東窗事發也能置身事外。而且他還善於捕捉人的心理,加強人們對他的恐懼。隻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最開始這兩個凶手是如何接觸到的?”

王羽佳提出了一個特別重要的問題。是啊,一號凶手與三號凶手是如何認識的,一號凶手是怎麽發現三號凶手是可以被他利用的。之前張思琪幾人沒有提到過,張雲清也就沒有浪費多餘的口水,把這個疑問一直壓在心底,沒想到卻被王羽佳提了出來。

“很顯然,一號凶手有一定的渠道能夠接觸到像三號凶手這樣的人,他在紙條裏告訴過我們他很幸福,他幸福的一個來源就是他有自己的戰友,同時他也有滿足自身變態欲望和需求的能力。現在我幾乎可以確定,這個一號凶手一直在從事著和犯罪有關的活動,隻是他一直不被人察覺罷了。李剛調查積案是整個事件的導火索。可惜的是我們現在並不知道一號凶手的渠道是什麽。”張雲清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我是覺得郭秀梅挺可惜的,她當年被唐濤殺害,沉冤待雪。如今唐濤到警局自首,最後頂多隻能判個死緩。按說當年郭秀梅和唐濤的關係是有問題的,不然郭秀梅也不會主動提出要離開唐濤,唐濤也不至於怒起殺人。”

“死緩!”張雲清雙眉瞪起,一臉驚訝。

“這種事值得你這麽驚訝嗎?難道你不知道國內現在的量刑?八年的時間雖然不能抹去唐濤的犯罪事實,但可以淡化人們對他的憎恨,再加上女死者郭秀梅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姑娘,不足以激起人們對她過多的憐憫。眼下唐濤出來自首,認錯和悔過的態度良好,事實交代得也很清楚,以他現在的財力再找個好一點的律師,能判個死緩就不錯了,說不定還會減刑……”說到這裏王羽佳嘴角輕揚,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現出她對唐濤這個人的不屑。

張雲清發現自己把案情和分析告訴王羽佳是一件極其明智的選擇,王羽佳的這番話為他開啟了另一條思路。眼下整個案子中還有一個疑問沒有解決:一號凶手如何得知女死者郭秀梅的電話號碼?他又是如何查出唐濤是凶手的?如果唐濤和一號凶手早就認識,那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之前張雲清也懷疑過一號凶手有和唐濤接觸過的可能,然而在觀察室張雲清對唐濤進行過側寫,唐濤的一些微表情、一些用語都反映出來唐濤並沒有說謊,他的確不認識這個給他打匿名電話的人,以張雲清的專業眼光是不會看錯的。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難道真是自己當時看走了眼?

不管了,先把三號凶手找到再說。

張雲清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笑容重新躍上他的臉頰,張雲清用十分誠懇的語氣對王羽佳說道:“王姑娘,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積案偵破小組呢?我們小組現在還沒有正式成立,除了我也隻有思琪和小張兩個人,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到時候你還是做自己的事,發生案子了你幫忙檢驗屍體,平時跟大家一起討論一下案情就行。”

人都是有私心的,張雲清也不例外,尤其是以後他要調查的那件案子還和他的母親有直接的關係,張雲清自然希望能夠吸納到一些對自己破案有幫助的人才進入他的積案偵破小組,王羽佳可以填補小組中法醫位置的空缺。

“思琪不是很討厭我嗎?以前她跟李隊來找我就沒怎麽和我說過話。”王羽佳努了努嘴說道。

“那是因為她不熟悉你,而且你平時給人的感覺也太冷了一點。相信你們熟悉之後會成為好朋友的。”張雲清見王羽佳沒有立即拒絕他的邀請,就知道有戲,還不趕快搜腸刮肚找話來緩和王羽佳和張思琪的關係。

“那就等你們小組正式成立之後再說吧。行了、要沒別的事我把驗屍報告送到王局那邊去就準備下班了。”王羽佳說完去裏屋換掉了她身上的白大褂。張雲清想想留在警局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便跟著王羽佳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