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死魚】
唐濤的表現基本符合張雲清的側寫,犯案後這些年唐濤有過自責、有過驚恐、有過懺悔也有過慌亂,他不堪精神壓力的重負,又受到常師傅的影響,早有了投案自首的想法,而一號凶手的這通電話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觀察室內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不僅是張雲清,王強幾人也隱隱覺察到了,凶手在羞辱他們。
“你們辦不了的案子我能破,我還能讓犯罪嫌疑人前來自首,你們又算什麽。難怪唐濤會出現得這麽突然,一號凶手在利用他打擊我們信心。我就說怎麽會這麽憋屈了,原來我也是有第六感的。”張昊冷靜地分析道。
張雲清特別喜歡張昊這一點,張昊習慣換位揣摩凶手的犯罪心理,這是成為一名優秀側寫師的基本條件。
“唐濤的自首看似一件案子的終結,但我覺得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我還是太低估了這個凶手,他搶在我們前麵發現了唐濤。第一次有嫌疑人這樣跟我們警方玩心理戰,倒是有點意思。”張雲清心道。
又過了一會兒唐濤的審訊暫時告一段落,但那個問題還是沒能解答,一號凶手如何知道女死者郭秀梅的手機號碼的。
這條線眼看是斷了,不過今天早上的案子卻是凶手無法控製到的,張雲清決定借機深入挖掘案情,先把三號凶手抓住再說!
結束完緊張、嚴肅的審訊工作,陳江來到了觀察室,給王強匯報情況,也看到了張思琪幾人。
陳江怪笑著對張思琪說道:“思琪妹子,不好意思,這次我們刑警隊領先了。”
“我尊敬的陳副隊江,我最煩你這小人得誌的樣子。凶手是自己來自首的,又不是你們抓到的,得意什麽。”張思琪又好氣又好笑。
“我又不是指的這個。怎麽王局沒告訴你們嗎?今天早上女死者的身份我們已經查出來了。”陳江道。
“哦?”張雲清幾人都將目光轉向王強,王強微笑著點了點頭。
原來陳江帶領的刑警隊通過女死者電話的通話記錄查出了女死者的真實身份。死者叫何琳,今年二十一歲,大學剛畢業,在複興路菲比酒吧做營銷。陳江在得到王強同意後將女死者的基本資料告訴了張雲清三人。
“好了,女死者的身份已經告訴你們了,我就不打擾你們思考案情了。我還要去走訪女死者生前的親朋好友,哎、我真討厭這種忙碌的感覺,你們可比我輕鬆多了。”陳江說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觀察室。
張思琪氣得直哼哼:“張昊,你剛才看見了吧?這就叫小人得誌。真恨不得踹他屁股兩腳。”
“思琪姐,稍安勿躁,雲清哥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女死者果然和複興路的夜店有關,之前雲清哥在解剖室就有所察覺了。”
“對啊,小子。天楓市的夜店也不止複興路才有,你怎麽會偏偏想起這個地方。別告訴我這是你的直覺。”張思琪接著問道。
張雲清聞言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強,王強似乎看懂了張雲清的意思,道:“雲清,你隨便說,說錯了也沒關係。”
張雲清點了點頭,解釋道:“是這樣,以我對一號凶手的側寫和種種跡象反映出來的情況,這個人絕對不會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也不會選擇他身邊的人進行作案。常言道兔子不吃窩邊草,不是因為窩邊的草不好吃,而是這些草是它躲避大灰狼的保護傘。所以一號凶手為三號凶手挑選的目標一定是一個他也不認識的陌生人,這是其一;
其二,通過屍檢我發現三號凶手的心智是不健全的,是有缺陷的,唐濤用斧頭砍掉郭秀梅的頭是為了避免真相敗露,三號凶手用斧頭砍掉何琳的頭是聽從一號凶手的指令,將案子做成和八年前郭秀梅的案子一樣,但我發現這個三號凶手在享受砍頭的過程。這種人用你們的話來概括就是心理變態。他的作案對象也不會有特定性,不一定是什麽情殺、仇殺、他選擇作案對象有自己的標準卻又有極強的隨機性。何琳案是他的第一個案子,隻要不被抓住他就會再次作案,一號凶手已經替他開啟了他的殺戮模式。
這個三號凶手是一個還未成形的係列謀殺犯,犯罪心理學將係列謀殺犯係統地分成了幾大類型:幻想型、任務導向型、享樂型、權力支配導向型、認可尋求型和物質需求型。如果硬要把三號凶手套在這幾種類型裏麵,他應該是享樂型或者權力支配導向性,享樂型的凶手認為被害人是自己享樂的對象,從謀殺案本生獲得極大的樂趣;權力支配導向型則從徹底支配被害者的生死中得到滿足。相比三號凶手,一號凶手反而更像後者。
我描述這兩點主要是為了說明一個問題:這兩個凶手在選擇目標時有自己的標準,但卻是隨機的。
認清楚了這一點就可以進行地理畫像了。係列謀殺犯尋找受害者的模式有四種類型,狩獵型、偷獵型、誘餌型和設置陷阱型。這四種類型有什麽區別我就不多說了,這畢竟不是知識講座,思琪你們想了解的可以回去看書。
這四種類型中,以我對一號凶手的側寫,他會選擇第一種。挑選一個特別複雜的現場環境,在人群之中選擇他的目標,這就是我們常說的燈下黑。然而狩獵型通常是凶手熟悉或者距離他家不遠的地方。以一號凶手的謹慎他不會這麽做,但他會替三號凶手這樣做,畢竟三號凶手隻是他的一個玩物。
基於以上這幾個原因,所以我在解剖室會詢問你們天楓市有沒有環境複雜,已經初具規模的酒吧街,而你們給我的答案是複興路。”
張雲清的一番話聽得張思琪幾人目瞪口呆,當時在解剖室張思琪以為張雲清是隨口一問,哪曾想這簡單的一問中竟然參雜了這麽多的知識積累和經驗,王強更是對張雲清刮目相看,難怪上級領導會這麽推崇這個年輕人。
“雲清,你這番推理中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什麽叫以一號凶手的謹慎他不會這麽做,但他會替三號凶手這麽做?這句話的意思我聽不懂。”王強不解道。
“王局不愧是有過多年刑偵經驗的老刑警,我這番話中最重要的一句就在這裏。”張雲清暗讚一句,笑著說道,“如果之前你這樣問我,我還不方便說出來,現在唐濤自首了我就可以確定了。”
“又和唐濤有什麽關係?”
“你們想想一號凶手控製三號凶手模仿唐濤殺人,緊接著又讓唐濤來自首為什麽?”張雲清自問自答,“擺明了告訴我們這案子是模仿殺人,凶手另有其人。他借唐濤來羞辱我們是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他也在審視我們,看我們作為他的對手究竟有幾分實力,而三號凶手則是他送我們的禮物,能不能拿到這份禮物就得看我們自己的能力了。然後我們回過頭去看,我說過狩獵型通常是凶手熟悉或者距離他家不遠的地方。而複興路其實是一號凶手為三號凶手考慮的地方,換言之熟悉這個地方的其實是三號凶手。一號凶手一定知道我們能通過何琳手機的通話記錄查到複興路酒吧街,這是他留給我們找到禮物的線索。結論就是,三號凶手必然生活在複興路附近!”
聽完張雲清這番解釋,張思琪三人頓時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這彎彎繞繞的就像看了一本特別精彩的暴風雪山莊模式的推理小說,難怪人們常說現實生活遠比小說更加YY,張思琪真懷疑張雲清的腦回路異於常人。
“雲清,你的意思是說凶手不是死者何琳認識的人,何琳是這兩個凶手在複興路隨機選擇的一個作案對象,而三號凶手就生活在這附近。”王強總結了張雲清推理的結論。
張雲清點了點頭,道:“也不算完全隨機,一號凶手會挑選一種不被周圍人察覺,大家習以為常的方式劫走被害者。”
聽到這裏張昊像似捕捉到了什麽,腦中靈光一閃:“雲清哥,你是說……”
“沒錯。”張雲清淡然一笑,“就是酒吧街常見的情況,年輕人口中常說的撿死魚。而本案的受害者、醉酒的何琳,就是這條死魚。”
聽到張雲清給出的最後的答案,張思琪和張昊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王強摸了摸他油光瓦亮的腦門,也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