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刑警筆記】

“經過我對屍體的兩次檢驗,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昨天晚上的七點至八點,她血液的酒精濃度很高,生前喝過很多酒。她的胃容物裏麵有不少沒有消化的食物,爆米花、牛肉幹、雞骨頭等等。”

“你的意思是……”張雲清拉長了聲音,“這些小吃的集中出現,說明女死者生前可能在夜店待過,她喝了酒、吃了不少的小吃。”

“沒錯,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你想想,不管是酒吧、KTV還是演藝中心通常都在八點之後才開始營業,隻有一些量販式的KTV會在白天營業,而且去消費的人也不多。另外據我檢驗,這些東西在女死者的體內快有兩天時間了。女死者死前的這一天除了酒,沒有進食過任何東西。”

“嗯,我想想。”張雲清感覺王羽佳描述的這個情況非常重要,說完就習慣性地咬上了下嘴唇,開始思考。

張昊是昨天下午七點左右聽到物證手機響的,那時候凶手應該是用本案女死者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到八年前女死者的手機上,這個時間本案的受害者或許還沒有死,隻是被凶手控製起來了。

如果把王羽佳說的這情況算進去,那麽本案的女死者極有可能是前天晚上在夜店消費或是工作後就被凶手帶走了。

這件事情就應該發生在張思琪到李剛家發現李剛失蹤之前,但不一定是一號凶手擄走李剛之前。

這隻能說明凶手或許在李剛案發之前就一直從事著和犯罪有關的活動,這也是張雲清之前就猜想到的情況。隻是出於某些原因,一號凶手決定將這件案子暴露出來,並且選擇了和八年前無頭女屍案相似的殺人手法。

不過通過這件事,警方能夠確定本案的女死者或許和天楓市的夜店有關,說不定她在夜店最後接觸的人就是本案的三號凶手。

張雲清的眼珠子來回轉動幾下,又問王羽佳道:“王姑娘,天楓市有沒有出名一點的酒吧街?類似長沙的解放西,上海的外灘,成都的少陵路。”

“當然有了!”張思琪的聲音從解剖室門口傳來,她和張昊一直都待在門口聽張雲清和王羽佳聊天,張雲清老早就發現了他倆,隻是沒搭理他們,所有心思都在案情上,“我們市的酒吧街叫複興路,你不是本地人嗎,這都不知道。”

說起這事張雲清也有點慚愧,他在天楓市隻有姨媽一個親人,又沒什麽朋友,往年回來都在自己家裏過,或是去附近的景區轉轉,還真不知道天楓市發展出了一條酒吧街,那規模比起他之前提到的那些酒吧街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到晚上就是人山人海,各種類型的俊男美女往來其間,隻是看看都能大飽眼福。

“複興路……”複興路張雲清當然知道,隻是沒想到這些年會發展成為酒吧街,他的腦中像展開了一副天楓市地圖,他迅速找到了地圖上複興路的位置,如果他沒記錯,距離這條路僅兩條街的位置有一所高校——天楓市工商學院主校區。

“按照之前從足跡推斷出的凶手年齡,三號凶手很有可能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張雲清暗道,“等死者的真實身份調查出來就該走訪一下可能涉案的相關人員了。”

“雲清哥,你們還有別的發現嗎?要沒有的話,我們走吧。”張昊站在張思琪身旁說道,他是想早點離開了,這地方陰嗖嗖的讓他感覺不太舒服。

“沒了,等我。”張雲清說完握住王羽佳的手晃了晃就立即鬆開,說道,“王姑娘,謝謝你的幫助,這件案子牽連甚廣,還有可能和八年前沒有破獲的無頭女屍案有關,有需要我會再來找你的。你有什麽發現也可以及時聯係我。”

王羽佳淡淡地“呃”了一聲,雖然有點意猶未盡,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件案子也讓她產生了一些興趣。

王羽佳將張雲清送出解剖室後就回去繼續工作了,張雲清則是帶著張思琪二人離開了法醫鑒定中心。

“小子,我們現在去哪兒,要不要去酒吧街轉轉?”張思琪問道。

“暫時不用,現在去也找不到什麽人。”眼下最主要的任務還是調查本案女死者的真實身份,這件事陳江那隊人正在辦,用不著張雲清操心,“先回去坐坐吧,我得回家一趟,我還想再看看常師傅的筆記,一人計短你們最好也跟我一起看看。”

“這樣,我知道有個地方環境挺不錯的,我們去那裏坐坐好了,現在局裏太熱鬧了一點也不適合我們商討案情。我先開車送你回家取東西。”張思琪想起了自己的那家咖啡館,提議道。

“我看行。”張昊道。

張雲清笑了笑,也默許了。就聽張思琪又道:“小子,我才發現你理發了。不錯、看上去比之前可精神多了。”

“呃……”

“思琪姐,你這觀察能力也真夠奇葩的,現在才發現。”張昊揶揄道。

“廢話,老娘之前的心思都放在案情上,哪有閑心管你們怎麽樣。”張思琪白了張昊一眼,說道。

“對對對,破案重要。”張昊連聲附和。

一天之內第二次踏足楓葉咖啡館,張雲清的心情也變得怪怪的。這裏是有雅間的,不過張思琪並沒有帶兩人去雅間,而是把他們帶進了自己的專用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房間的陳設和雅間沒有區別,也找不到任何辦公的用品。

張思琪讓服務員給張雲清和張昊上了幾杯咖啡,便將門關了起來,笑著問兩人:“我這兒環境怎麽樣?”

“非常好。”有了之前的教訓,張雲清砸動腦袋很認真地說道。

“那是當然,這裏的很多東西都是我和設計師商量之後按我的意思裝修的,秋天是豐收的季節、浪漫的季節、喜悅的季節……”張思琪頗有幾分得意道。

“思琪姐,我才知道這裏是你開的,我之前還來過幾次。看你年紀不大,沒想到還挺有錢,我喜歡那個水晶燈。”張昊掃視著周圍的環境,說道。

“你小子,沒見過富二代吧,哈哈。”

“哪有自己說自己是富二代的,真不要臉。不對,我收回前麵那句話,以後你就是我親姐,我抱你大腿。”張昊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媚笑道。

“滾!”張思琪笑罵。

張雲清靜靜地看著這對活寶,忽然覺得聽他們相互開玩笑也挺有意思的,大抵是自己這些年過得太孤獨了一些吧。張雲清甩了甩頭,拋開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開始翻看常師傅留下來的東西。

常偉留下來的剪報、筆記張雲清已經看過不止一次了,這次再看隻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自己疏忽掉的細節。這些東西雖然保管得很好,但不少報紙受潮泛黃,一翻開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油墨味。

翻看這些筆記、剪報,張雲清就像似在跟常偉對話,在這次談話中,他是一個完美的聆聽者,聽著常偉敘述案情,體會常偉的心路曆程。

張雲清仿佛可以看見一個孤獨的身影獨自坐在案發現場的山洪溝邊,這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他的身旁放著半瓶二鍋頭,他抽著煙,發著呆,煙頭都快燒到手了他也渾然不覺,山風吹亂的他的花發,擾亂了他的思緒,他回過神發出一聲聲歎息。

在常偉筆記的最後麵有這樣一段話:“案子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可我還是有些放不下,總覺得自己沒能為那個可憐的女死者做點什麽。我早已不指望有人能夠破獲這件案子,但我做這些還是想要能夠留下一顆希望的種子,人、應當活在希望之中,但願我所做的這一切在很久以後能派上用場。”

張雲清從時間上推斷常偉留下這段話時已經病入膏肓了,據張昊所說他師父是去年肺癌去世的。

張雲清能夠從這些筆記中體會到常偉對人性的關懷,也能從中獲得溫暖和力量,他抬起頭對一旁正在專心致誌看剪報的張昊說道:“張昊,常偉師傅是個值得人敬重的刑警,你放心,這案子我一定竭盡全力破案。”這是他對張昊的承諾,同時也是他對那個素未平生的老刑警的承諾。

“嗯,謝謝。”張昊點了點頭,眼睛在這一刻有點濕潤,他用力眨動眼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行了、你倆就別煽情了。”張思琪頓了一下,問張雲清道,“小子,我也看了常師傅的筆記,我發現幾個問題,今天早上的案子女死者的衣服是人為撕破的,常師傅在筆記中說八年前的案子女死者的衣服雖然也是被撕破的,但有被人用工具剪動的痕跡。另外八年前的拋屍現場非常幹淨,沒有腳印、沿途也看不到血跡,凶手對現場的處理非常細致。今天早上的卻是不同。”

“嗯,我對此也有疑慮。以前的裁縫在給買家扯布的時候會先用小刀剪開一個小口,然後再順著小口撕開,痕跡就跟常師傅所說的一樣,而今天早上的案子看死者的衣服應該是直接用手撕開的。”張雲清頷首道。

“思琪姐、雲清哥,你們在聊什麽,我有點聽不明白。不是已經證明本案的凶手和八年前的凶手不是同一個人嗎?細節不同很正常吧。”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擄走我師父的凶手和八年前的凶手是不是同一個人,我想這一定是雲清讓我們再看筆記的原因。”張思琪道。

“沒錯。”張雲清用讚許的目光看了張思琪一眼,看來張思琪並不總是那副大咧咧的樣子,她也有自己的細膩之處,“我們現在可以確定本案的三號凶手與八年前無頭女屍案的二號凶手不是同一個人,但還無法對擄走李隊長的凶手做出判斷。我們研究案發現場細節,就是想解決這個問題,然後再和無頭女屍案卷宗上的細節做比對,我們就可以判斷出一號凶手是不是通過卷宗了解到的案件細節,也可以判斷他和二號凶手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要知道卷宗上也是有很多細節的,隻是沒有常師傅記錄的這麽詳細。”

“喔,原來是這樣。”張昊恍然大悟。

“思琪,你也看過無頭女屍案的積案卷宗,你覺得如何?”張雲清反問張思琪。

“我發現本案現場的不少細節和卷宗上的細節相同,但一些細微之處卻和常師傅記錄的不太一樣。我覺得一號凶手和二號凶手並不是同一個人。”

張思琪說完這話下意識地看了身旁的張昊一眼,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就算破了案,抓到了一號凶手和三號凶手,但八年前逃匿的凶手依舊逍遙法外,常師傅的心願還是沒能了卻,到時候張昊又該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