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屍檢】
上樓的時候張雲清就在思考一個問題,根據現場足跡的鑒定結果和之前他們對案件的分析,擄走李剛的一號凶手明顯是在控製一個年輕人作案。這個三號凶手才二十出頭,八年前他才十幾歲,他是二號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那麽擄走李剛的一號凶手會不會是八年前無頭女屍案的二號凶手呢?張雲清嚐試用反推法進行推理。
假設一號凶手和二號凶手是同一個人,那為什麽凶手會主動把警方的目光引向他八年前的案子呢?這難道不會影響到他的自身安全?
之前已經分析過,一號凶手在積案中有足以讓他致命的弱點留下,凶手絕不可能愚蠢到把自己暴露給警方,所以這個假設並不成立。一號凶手和八年前無頭女屍案的二號凶手必然不是同一個人。
可是這樣又解釋不了一號凶手為什麽知道八年前女死者的手機號碼?他的信息來源是什麽?是從李剛哪裏知道的?李剛也未必知道女死者的號碼吧?
是從張昊的師父常偉那裏得知的號碼?有這種可能,但常偉去年病逝了,張雲清要找他問情況也不行了。
之前張雲清懷疑一號凶手在警局內部或是警察的親朋好友,現在想想這個可能性已經很低了。畢竟成立積案偵破小組的決定是在很久以前就下達的,凶手要動手也早就動手了,而且警員的背景都很清楚,他要藏在警局內部可能性極低,就是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警察的親朋好友,這要查起來工作量也非常大。
現在張雲清可以斷定:李剛私自複查積案是本案的導火索,積案是一號凶手的逆鱗,所以才會有接下來這一係列的案件發生。
但張雲清覺得這個一號凶手並不是盞省油的燈,他要控製一個人作案是需要時間的,他可能一直在進行著犯罪,隻是不被人察覺罷了。
各種疑問交織在張雲清心頭,張雲清沉沉地吐了口氣,還是覺得這幾件案子的線索和證據太過匱乏,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多疑點。相信另外的那些積案不比這幾件案子輕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攤上這活了。
張雲清決定一會兒見了王強就去解剖室那邊看看,直覺告訴他今天案子的女死者會告訴他一些東西。
張雲清和王強在局長辦公室裏聊了半個多鍾頭,張雲清告訴了王強自己的一些觀點和看法,王強也把局裏麵成立專案小組的決定告訴了張雲清。
不過這對張雲清沒有絲毫的影響,張雲清還是想查什麽就查什麽,也不用擔心和陳江那邊的工作重複。
這一次王強給了張雲清極大的權限和自由度。張雲清明白這也是因為他之前對字條的分析十分準確,令王強對他產生了一些信任。
從局長辦公室裏出來,張雲清就下樓找到了還在會議室裏等他的張思琪和張昊,兩人還在翻閱積案卷宗,陳江已經不見了蹤影,應該是帶隊查案去了。
“什麽!”張思琪放下翻到一半的資料,從凳子上彈起身來,熬紅的雙眼瞪得像銅鏡般大小,“你要去解剖室!”
“用得著這麽驚訝嗎?”張雲清撇了下嘴。
張思琪皺著臉,走到張雲清身旁,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我們就不能去查查別的線索嗎,我聽陳隊說今天下午就能拿到上午女屍的那份驗屍報告,我們用不著去那鬼地方吧,到時候看驗屍報告不就行了?”
就聽張昊在一旁打著哈哈說道:“雲清哥,思琪姐是不想和王羽佳打交道。她不去算了我跟你去,查到什麽線索咱們不告訴她。”
“你敢!”張思琪將牙齒咬得吱嘎作響。
“嘿嘿,你看我敢不敢。對了雲清哥,我的事你跟王局說了嗎?”
“說了,他也同意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張雲清淺笑著點了點頭。
“別說得這麽曖昧,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張昊,你真叫人惡心。不對,你們兩個都惡心,惡心死我了。”看著張昊那一副佯裝出來的嬌羞樣子,張思琪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出來。
“好了思琪,我們走吧。刑警隊都出去查案了,我們也不能閑著,雖然我們積案偵破小組還沒有正式成立,但是不能被人搶了頭功。相比之下,這案子關係到你倆的師父,我們才是最在意這幾個案子的是吧?”
“對!我一定要親手抓住八年前凶案的凶手,了卻我師父的遺願。”說話時,張昊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張思琪卻是沉默不語,神色比之先前要暗淡了幾分。這一次張雲清沒有出聲安慰張思琪,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張思琪也不會幹上警察這行了,張雲清相信她的自我調節能力。
天楓市法醫鑒定中心就在市局辦公樓背後,中心大樓共五層,與市局辦公樓僅一條綠化帶的間隔。張雲清三人存放好積案卷宗就去了位於鑒定中心二樓的解剖室。臨上樓時,張雲清交待了張思琪二人幾句,讓張思琪負責介紹他給王羽佳認識,同時叮囑二人不要打鬧,影響他的思路。
這一次張雲清說得很直接,務必要讓張思琪和張昊了解事情的重要性,不然以這兩個家夥的性格,一個神經質一個傻白甜,一言不和就開始掐,張雲清就沒辦法思考了,而且還容易影響到別人的工作。
張思琪卻有點不以為然,如果不是張雲清要來,她才不想來這裏,做了兩年的刑警,她來這裏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鑒定中心辦公樓裏冷清清的,上樓時能聽見自己清晰的腳步聲,隻有樓上技術鑒定部門偶爾有響動傳來。樓道裏光線不好,沒有亮路燈,幾間辦公室的房門都緊閉著。
這裏環境清幽,像與世隔絕一般絲毫不受樓外高溫的影響,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縈繞在樓道中,偶有一陣陰風吹過,叫人豎起汗毛。解剖室就在樓道的盡頭,張雲清沒有立即帶張思琪二人進去,出於禮貌和調查的程序他得先找到負責無頭女屍案的法醫王羽佳。
張雲清給張思琪遞了個眼色,張思琪還了張雲清一個白眼,輕聲喚:“有人在嗎?有沒有人?”空靈的聲音在樓道中回響。
突然,一個冰冷的女聲從張雲清三人身後傳來:“找誰?”張思琪渾身一顫,本能地向自己身體左側退了幾步,張雲清則是下意識地轉過頭,就見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青年女子手持飯盒出現在他身後。
不是別人,正是早上張雲清在現場見到的王羽佳。
張雲清正欲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張思琪已經先他一步嚷嚷起來:“王、羽、佳!大白天的走路沒聲音,想嚇死人呢!”
“來吧。”王羽佳大抵猜到了張雲清三人的來意,看也沒看張思琪一眼,宛若一陣清風從張雲清與張昊的中間吹過,張雲清三人對視一眼跟著王羽佳進了辦公室。
王羽佳的辦公室整潔明亮,並不像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那般陰鬱,窗台的幾個盆景長勢喜人,給房間添了些生氣。
張思琪把張雲清介紹給了王羽佳,又把王羽佳介紹給了張雲清,自認為完成任務的她獨自坐在一旁發呆,張昊則是頗有興致地聽著張雲清和王羽佳的對話,內心卻是在感歎:多漂亮的一個女孩,非得把自己弄得這麽陰淒淒的。尤其是那擋住小半張臉的劉海,這扮相是要模仿海賊王裏的山治不成?
張雲清和王羽佳接觸下來,並沒有覺得王羽佳古怪,隻是她的態度冷淡,叫人難以接近,但她的思維、說話的邏輯都是正常的。
事情進行得比預想中順利,王羽佳很快便答應張雲清帶他去解剖室,她還動身去解剖室的隔斷間替張雲清準備消過毒的手術服。王羽佳前腳剛走,張思琪便湊到張雲清跟前壓低聲音說:“怎麽樣、怎麽樣,我說這女人怪怪的吧?”
“不覺得。”張雲清笑著搖頭。在張雲清看來王羽佳話雖然少,但用語精煉,是個能幹事的人。張雲清要組建積案偵破小組就需要吸納人才,法醫是必不可少的,像王羽佳這樣有專業技術,不說廢話,執行能力強的法醫正是張雲清所需要的,現在就是要考驗一下王羽佳的思維能力了。
張雲清的答案讓張思琪有點失望,她重新坐定,口中嘟噥著:“還不古怪,她那氣質就挺陰鬱的,她要是正常怎麽會相了幾十親都失敗?我差點忘了,這小子也是個怪人,怪人眼中的怪人都正常吧。”
張雲清聽著張思琪的話笑而不語,這時王羽佳走回辦公室說準備好了,張雲清便動身跟王羽佳去解剖室。
張昊滿懷好奇、也想跟進去瞧瞧卻被張思琪拉著留了下來:“人家解剖屍體你進去幹什麽,又幫不上什麽忙。話說回來,你小子知道怎麽解剖屍體嗎?先用手術刀根據Y字形切割法將屍體胸腹腔劃開……”張思琪嚇唬了幾句就把張昊聽得臉發白、手冒汗,說什麽都不願意進去了。
“王姑娘,聽你剛才說屍檢已經結束了,能給我簡單描述一下嗎?”張雲清滿懷希望邊走邊問。
“晚上八點等報告。”王羽佳言簡意賅。
張雲清不禁苦笑,沒想到一下就吃了閉門羹,他重振旗鼓,換了一種口吻:“你就給我說說好不好,報告那東西專業性太強了,我隻是個門外漢,未必看得明白,好不好啊?”
王羽佳聞言定住步子,側過頭用那隻露在劉海外麵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張雲清一眼:“我說等、報、告。”
“嗬嗬嗬嗬。”張雲清幹笑兩聲,不好意思地砸了下腦袋,心說,“這女孩的自我認同感很強,被需要的意願不似張思琪那般強烈,她有自己獨有的行為處事準則及標準,並嚴格執行。難纏、卻也不是無堅不摧,用對方法就行。”
解剖室就在走廊的盡頭。在普通人的認知中這是個既陰冷又恐怖的地方,其實不然,解剖需要一個幹爽、明亮的環境,這裏也是一樣,不僅有良好的透氣係統,無影燈光也照得張雲清心裏亮堂堂的。
王羽佳帶張雲清去解剖室隔斷間換上了手術服,隨後二人便來到了解刨台前,女死者的屍體就擺放在解刨台上,上麵蓋一層白布,白布的皺褶展示出一個清晰的人的輪廓。
王羽佳看了張雲清一眼,慢慢將白布掀開。張雲清的注意力也隨著王羽佳的動作高度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