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1號盒子】消失的屍體

何磊尖銳地反駁道:“如果缺少了他的那扇門,導致最終評定失敗,我們怎麽辦?”

這個可能性很大。

張遠翠也沒有辦法。

畢竟人死不能複生,他們現在也無法回到最初的凶宅,把蘇既明的屍體帶來。

然而,張遠翠隻是定定地看著他,讓何磊感到不安。

“問題就在這裏,蘇既明是怎麽死的?”張遠翠撐著桌子站起來,“從蘇既明死亡那一刻起,這個遊戲就發生了異變。”

何磊覺得她的目光刺人,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是在我們麵前被凶手砸死的嗎?”

“不,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死。”張遠翠凝視著他,“真正見證他咽氣的人,隻有你。”

柳思思怔了怔,旋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何磊。

一瞬間,何磊臉色漲紅。

他像是憤怒到了極點,猛然站起,準備爆發。

又在看到張遠翠的折疊刀時,被迫冷靜,重新坐了回去。

“你不要憑空誣陷,我會告你誹謗的。”

何磊冷笑,“你懷疑我殺了蘇既明,證據在哪裏?我跟他萍水相逢,為什麽要殺他?”

“因為……他可能在那間臥室裏,看到了你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

張遠翠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將那些細碎的線索串聯起來,答案已經浮上水麵。

第一個遊戲環節裏,蘇既明說過的話,在此刻回響於耳畔——“證據擺在那裏,人是他殺的。不過,遊戲都是基於真實的二度創作,說不定在這裏,還有一個幕後凶手呢?”

其實,他的話還能理解為另一重意思,即殺人案的幕後真凶,如今就在這裏。

“既然恐怖屋捕捉玩家內心深處的恐懼,作為遊戲場景,那麽……”

張遠翠握緊折疊刀,一字一頓,“打開第一扇門的你,跟那樁凶殺案有什麽聯係呢?”

何磊的臉上,突然隻剩下了一片空白。

……

何磊的確是個富二代。

哪怕不學無術,生活也能過得有滋有味。

直到父母飛機失事,他趕鴨子上架般,接手公司。

結果賠得血本無歸,家底都用來還了債,一朝跌落穀底。

他以為,自己能在父母蔭庇下,做一輩子的高富帥。

現在一切從頭再來,沒有白手起家的毅力和勇氣。

過了一段時間苦日子,就開始跟以前的狐朋狗友走上歪路。

但凡來錢快的活計,何磊都沾手過,隻是他不敢放開手腳去做。

如此畏縮前行幾年,也隻攢下了一些家底,比不得同行的一夜暴富。

也正因此,不少人都進了局子,他還能逍遙自在。

這兩年風聲緊,何磊就想著洗白。

於是,他把手裏的貨都處理幹淨,收拾了首尾,跑到滬市,開了家小公司。

娶了個臉蛋漂亮身材棒的老婆,以為人生就可以這樣繼續了。

然而,進了這個泥沼,誰還能幹幹淨淨地出去?

以前合夥的人找到了他。

何磊知道這些人的手段,隻能半推半就地,繼續做見不得光的事情。

結果,妻子發現了他窩藏家中的違禁品,差點報警。

被他毒咒發誓地暫且安撫住,才答應,給他自首機會。

何磊不想坐牢。

在同夥的攛掇下,他找到一個走投無路的農民工,用錢和非法腎髒源作為交易,讓對方替自己實施入室殺人計劃。

事後,那輛看似意外撞死人的車,也是同夥幫忙安排的。

死無對證,線索斷裂。

何磊又花了些錢,打通關係,這個案子就算結了。

饒是如此,何磊也不敢再待在那裏。

他把房子便宜賣了,跑到蓉市來發展。

以為這樣就能擺脫內心的恐懼,直到他打開了恐怖屋的大門。

作為幕後真凶,回到自己策劃締造的凶案現場,看到冤死之人重現眼前,這樣的恐懼,除了何磊,再無人能明白。

因此,當他被關在主臥,看到妻子的屍體,翩然起舞……

過去不見天日的秘密,都如電影一樣,在黑暗裏閃現過去。

身後還有一個無法動彈,卻意識清醒的陌生人,他該怎麽做?

何磊踹翻了妻子的屍體,然後用手捂住了蘇既明的口鼻,直到他死亡。

“我不想這樣做……都是你們逼的。”

一番糾纏搏鬥之後,狼藉遍地的室內,接連發出兩聲悶響,是人體撞擊牆壁的動靜。

柳思思不會打架,張遠翠身上有傷。

衝突爆發的後果,毫不意外。

何磊額頭嘴角都有淤青,脖子也被指甲撓出了血痕。

他一腳踩在柳思思背上,用力掐著張遠翠的脖子,把她往牆上撞了兩下。

確定對方失去了反抗的力氣,這才把她們倆朝角落推搡過去,找來毛巾,綁住她們的手腳。

做完這些,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張遠翠,握著折疊刀的手,緊了又鬆。

何磊是很想幹掉她們的,左右這鬼地方叫天不應。

他已經殺了蘇既明,也不在乎再添兩條人命。

隻是,他還沒想到通關的辦法,這兩個女人還有價值。

想到這裏,何磊總算是冷靜了些,他坐在床邊,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

畢竟以自己的力量,與旅店裏不知底細的人販子抗衡,並不是什麽穩妥辦法。

就在這時,他冷不丁聽到,柳思思一聲壓抑的抽泣。

腦子裏像被毒蠍子蜇了一下,惡念驟然脹大——要想離開這個遊戲環節,其實不止打敗恐懼化身這一條路。

何磊冷笑了兩聲,徑自打開門走了出去。

柳思思連忙在張遠翠耳邊,拚命呼喚她。

然而,張遠翠本身情況就不好,何磊下手又重,一時半會沒醒過來。

沒等柳思思咬開毛巾結,何磊已經回來了。

他帶著樓下那位矮胖老板,不知道說了什麽。

老板一進來,就用估量貨色的目光,肆意打量她們,手指掐住柳思思的下巴,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貨色,年輕漂亮,還是學生妹。”老板站了起來,“你想好了,真把她們賣給我?”

何磊笑著說:“如果不是誠心來做生意,何必大晚上的,帶倆妞到你這兒呢?”

“那可說不定,你們城裏的年輕人,不都喜歡玩嗎?”

老板雖然這樣說,眼睛已經笑眯了,“來,報個價。”

何磊隨口報了個價格,老板顯然沒想到,會這樣低廉。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兩個妹才八百塊,你別是糊弄我吧,還是說你是執法者放的蛇?”

說到最後,老板的手,已經揣進兜裏。

何磊連忙說:“那哪能,實不相瞞,這兩個賤人得罪了我,在城裏收拾她們,容易被執法者發現,這不是借老哥的手,行個方便,互惠互利嘛!”

柳思思終於反應過來,何磊是要把她們賣了,當即尖叫道:“姓何的,你不得好死!”

何磊隻是笑。

他的表情,在昏暗燈光下有些失真,看著便覺神經質。

不知是否錯覺,柳思思有一瞬間,看到他的眼睛裏,有褐色的東西蠕動。

扯皮了一陣,何磊跟老板談好了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他將那疊油膩老舊的紙幣,隨手塞進褲兜裏,問老板:“我該往哪裏出去?”

老板一愣:“天還沒亮,你現在就要走?”

“這種事情哪好等天亮?”

一聽這話,老板就知道,此人的確做慣了不幹淨的生意。

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你要離開的話,下樓右轉直走,後門沒鎖。”

不知為何,他在“門”這個字,上咬了重音,仿佛是某種暗示。

何磊點了點頭,不再看身後一眼,就在柳思思聲嘶力竭的呼喊中,離開了。

老房子隔音不好,可他沒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的呼救聲消失了。

想必是老板堵住了她們的嘴。

何磊發現自己毫無愧疚和緊張,連心跳也一如平常。

隻有某種詭異的興奮感,像火焰一樣,在腦海中點燃。

燒得他渾身發熱,血液都仿佛沸騰起來。

這裏沒有鏡子,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樣。

眼白被古怪的孢子入侵,染成了一片褐色。

口水不自覺地從咧開嘴角裏淌下,雙手指甲也變得汙黑。

褐色的顆粒物,不時從他耳洞和鼻孔中,鑽進鑽出……

他卻毫無所覺。

終於,何磊看到了那扇黑暗中的門。

他用力將門打開,燈光驟然降臨,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回到了最初的凶宅,站在二樓走廊上。

入眼的一切,如他們逃離時的那樣,凶手或許是離開了,屋子裏一片死寂。

何磊握緊折疊刀,走進臥室,準備把現場處理幹淨一些。

卻發現,女屍還保持原樣躺在地上,本該趴在她旁邊的蘇既明,卻不見了。

如果不是帶血的花瓶碎片還在,何磊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也正因此,被興奮扭曲的大腦,堪堪恢複了一線清明,恐懼重新湧了上來。

他親自確認了蘇既明的死亡。

對方的屍體卻不見了。

要麽是死而複生,要麽就是在他們離開之後,有人進入了這裏。

是恐怖屋的工作人員嗎?他們會不會發現,是他殺了人?

何磊不死心地在樓上樓下翻找,沒能發現任何線索。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暗啞怪響——是那扇緊閉的大門,從外麵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