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詭影
不可能,父親躺在**距離死亡不遠。怎麽可能還有力氣,來地裏幹活?但事實上,這一縷背影真的在,很用力的鋤地,隻是那麽用力的鋤地,我卻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這種真實目睹的感覺,令人不舒服,後腦勺嗖嗖的發冷,就像莫名中有什麽冷冰冰的東西,往脖頸出鑽。
我下意識的按住胸口,手指能感觸到胸口心跳的起伏感,仰望天空,潮濕的空氣,四周都霧蒙蒙的。
心裏害怕,卻安耐不住好奇心,就我所站在的位置,距離模糊影子也就一米遠。
要是沒有霧,或許我可以看清楚一點。
腦子裏這麽想,但真的是畏懼不敢上前。
緊張,恐懼,最終還是完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一步步走向影子,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就在我有一種觸手可及影子瞬間,影子怦然一下就在我眼皮下消失了。
臥槽!
這一下當真嚇住我,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一不小心踩到什麽東西,神經質的驚跳開,低頭晃動手機看。
我去,是一隻滿身長滿麻色疙瘩的癩蛤蟆。
癩蛤蟆搞得我頭皮發炸,驚愕片刻,不由自主回想起二姑媽說的話。
這隻癩蛤蟆,會不會就是父親斬斷頭的那隻?而我剛才看見的影子,其實的癩蛤蟆變的。
是癩蛤蟆吸了父親的魂魄,變成他的樣子出現,然後……
這農村曆來就有稀奇古怪的傳聞,各種版本都有,有陳年以往的詭異傳說,也有最新發生的怪異事件,但癩蛤蟆吸人魂魄,這事是我自己突然想到的。
這下我不能淡定的麵對這隻看著特別惡心,現在很可怕的癩蛤蟆。我撒丫子就跑,呼呼的一陣亂跑。
自己不記得有多少次從田埂滑到爬起,然後電話突然響起,原本以為是冉旭陽或者說林剛表哥打來的,可沒想到在電話裏我聽到了久違的,令人無比恐懼,毛骨悚然熟悉的聲音。
要是以往,這聲音會帶給我溫暖,聽到這聲音我就會想起,兒時去看壩壩電影睡著了,趴在父親寬闊的背上,很暖和特別有安全感。
但現在我聽到父親的聲音,心裏莫名徒增恐懼。
電話裏喊我的小名說:“朗娃,你跟媽媽好好過,我要走了……”我的雙腿抖個不停,戰戰兢兢的聽到父親說話,他的聲音跟平常那樣,單純聽聲音完全不會把他往死亡這件事上想。
不知道咋回事,我聽到了父親說這話,再也扛不住了,眼淚水奪眶而出同時飛奔往家趕。
在路上,還有電話打來,我沒有停下來看,但有一種精準的預感,這次電話鐵定是林剛表哥打來的。
事實上,正如的內心那種可怕預感一樣,當我趕到家門口來不及進門的時候,門口一串鞭炮劈裏啪啦炸響。
與此同時,我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家門口。
淚水就像小溪流淌怎麽也止不住。
放鞭炮的是同村,同族一遠親。
看見跪倒在地的我,走過來雙手扶起我說:“陸朗,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
那一刻我的心碎了,淚水迷糊的雙眼,隱隱聽見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
在遠親的攙扶下,我顫巍巍的站起一步一步很沉重的邁進家門。
然後看見林剛表哥雙眼紅腫,眼淚水無聲流淌一臉,他看見我稍稍頓了一下,然後伸手按住我肩膀說:“陸朗,舅舅走得很安心……”
我知道這是林剛表哥安慰的話,但我還能說什麽?
冉旭陽也哭了。
看到我,挨著輕聲安慰說:“老公,爸走得安穩,你別多想。”
“你不知道,我好愧疚,父母為了供我讀書,吃苦耐鬧,各種受累,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他們,父親走了,留下母親孤苦伶仃……”我實在是說不下去了,一根煙想要鎮定,卻被冉旭陽按住說:“老公你答應我不要抽煙的,為了孩子,也為了你的身體。”
冉旭陽就是體貼,善解人意,這也是我畢生最大的榮幸,能遇到得到如此嬌妻,此生本該無憾。
可是我卻在此刻遭受親人去世的噩耗。
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淚水朦朧仰望長空,此刻的天際,微微發白。但距離天亮還得好幾個小時,屋裏有幫忙的把父親穿著整理,裏三層外三層,各種講究。
這些那些都是風俗。
照例我要從今晚開始守靈。
冉旭陽要陪我,我拒絕,我告訴她,現在我就像單獨跟父親待一晚上。
在幾天後,經過陰陽先生的掐算定上山日子,我敬愛的父親,就要最後一次離開家。
想到父親即將被送上山,長眠於山坡上墳地上。我心痛無比,雙手趴在地上,來自心裏一遍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父親的養育之恩,在外顛沛流離多年,雖然未曾向父母訴苦。卻也好幾次差點想不開走絕路,曾經又一次一個人去了很高的天橋,好幾次衝動的想要從橋上終身而下。
但每一次腦海都毫無預兆浮現出父親慈祥的笑,才及時消了我這個懦弱輕生的念頭。
可是現在,父親已經去了,他冷冰冰的遺體順放在堂屋。
在他逐漸僵硬冰涼的身體上,搭上了一床母親早就準備好,黑麵白底的被單,腳上套了一雙有黑色點的鞋子。
這些都是死人穿的。
我長這麽大,看了很多死人,卻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一個死人。
而這個死人,是我至親,超舍不得的父親。
我不停的道歉,不間斷的燒紙,也不知道這些紙在哪個傳說中的空間,是不是真的有用。
在農村很多老人都說,陰間跟陽間是一樣的。
隻是哪個空間少了生氣,沒有太陽光那麽耀眼的光芒。
傳說隻是傳說,又能有誰真的去過哪個空間死而複活的?
哭累了。
母親好幾次來催我去休息,讓林剛來換我守靈,我都拒絕。
屋裏一片安靜,我想母親此刻是怎麽也睡不著的。
要不是冉旭陽在,或許母親也會跟我一起守在父親的靈前。
哀傷,始終沒法抵禦困意,我很清楚的記得,第一次看引路燈,撥打燈芯,讓燈芯粗一點,這樣火苗旺,父親在哪個空間行走才能看見路。
這是傳說,但我必須照做。
然後不知不覺竟然打瞌睡了。
嘻嘻哈哈,嘻嘻哈哈,我聽到孩童嬉笑的聲音,正暗自納悶,就真的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小孩,頭紮羊角辮,穿一件繡花肚兜,跑咚咚的到父親遺體前。
然後我看到父親身體剝離出另外一個父親,孩子手牽著父親,依舊笑哈哈的朝外麵走。
看見這一幕我渾身一冷,難以置信,夾雜恐懼,出口喊:“爸,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