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父親的病(二)
肺癆晚期,加上別的病,這些都是肺癆嚴重,各種器官衰竭導致的並發症。
二姑媽回憶說那晚上父親去了她家,還問了一些奇怪的問題。
提到什麽癩蛤蟆。
一邊的冉旭陽,聽到癩蛤蟆的名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隻管捂住胸口,想嘔的樣子。
冉旭陽跟我講過,她最惡心的就是癩蛤蟆。
讀小學的冉旭陽,因為長得乖巧漂亮,遭到別女同學的嫉妒,然後讓人捉了一隻癩蛤蟆在她課桌抽屜裏。
一不小心伸手摸到癩蛤蟆的冉旭陽,驚得尖叫,失魂落魄的跑出教室。
癩蛤蟆被老師捉住丟在外麵,但冉旭陽的內心有陰影了,哪怕就是聽到癩蛤蟆的名字,也會感到惡心。
“陽陽要不你出去一下?”說話我讓母親帶著冉旭陽出去。
屋裏剩下我跟二姑媽,還有林剛表哥。
林剛表哥坐在床緣邊,眼眶乏紅滿臉愁容的凝視著昏睡中的父親。
說白了,林剛跟我父親有深厚的感情,形同父子。
打小,父親就嗬護林剛,讀書都是他蹬腳踏車送,直到林姑父因病早退回家。
“你爸爸說他下午在地裏幹活,一隻癩蛤蟆衝他眨眼睛,攆都攆不走,然後不小心一鋤頭直接斬斷了癩蛤蟆的頭。”二姑媽貌似也被斬斷頭,被惡心的癩蛤蟆搞得不舒服,說話還扭頭吐了口水。
“你說爸爸的病,是這隻癩蛤蟆造成的?”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一隻癩蛤蟆能成為父親發病的原因?
“我也不清楚,總之你爸爸回來後,就病了,本來問題不大的感冒,怎麽也想不到會變成這樣……唉!”二姑媽感激父親的同胞手足相顧,說話歎息之際,眼淚水早就等不及蜂擁而出。
“二姑媽別哭……”喊二姑媽別哭,我自己卻忍不住哭了起來。
長這麽大,我還從沒有這麽傷心的哭過。
想到敬愛的父親要離開我們,想到他曾經偉岸的身軀,想到趴在他寬闊的背上那種溫暖不複存在。心裏就別提有多難受,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癩蛤蟆或許就是一個導火索。
可是癩蛤蟆成精了嗎?想法至此,我不由自主的冒一句:“那隻癩蛤蟆最後怎麽處理的?”
二姑媽跟表哥林剛,可能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個問題。
他們倆都很詫異的相互對視一眼,然後還是二姑媽說:“你別問還好,問這個問題,倒是真的有點奇怪。”
“怎麽?”
“你爸說他記得很清楚,一鋤頭下去,隻聽見呯一聲響,就像整爆氣球的響聲,然後目睹鋤頭下泥土乏紅,紫烏的血幾乎染紅了鋤口。”
“然後?”我急不可耐的問。
二姑媽再次歎息一聲說:“你爸愣是嚇了一跳,他說是把癩蛤蟆用鋤頭扒拉走的,可是真沒有想到,癩蛤蟆居然會再次出現,而且還是他下鋤頭的泥巴下邊,癩蛤蟆被斬斷頭,半截身子稀爛,直冒烏往往的血,你爸心裏不舒服就去洗鋤頭,回頭卻不見了那隻被斬斷頭死了的癩蛤蟆。”
我聽二姑媽這麽一說,也驚訝了。
也不知道有多大的癩蛤蟆,但五路你說多大,它被斬斷頭,半截身子還有頭也應該在的啊?
這麽說來,父親夜裏去地裏,是去看那斬斷頭不見了的癩蛤蟆。
我回頭看向一動不動貌似已經死去了的父親,都不知道說什麽的好。
父親一輩子勤勤懇懇從沒有做過虧心事,哪怕是地上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卻在無意間用鋤頭斬斷了癩蛤蟆的頭。他是於心不忍,卻也因為死了的癩蛤蟆離奇失蹤,才獨自去了地裏尋找。
可就是什麽一個小小的舉動,卻讓他陷入了萬劫不複的死亡線上。
二姑媽跟林剛表哥待了一會,各種歎息,各種安慰,然後依依不舍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林剛表哥還說待會再來,陪我一起守候父親。
晚飯很香,誰也沒有心情吃,也沒有說話,包括冉旭陽亦是如此。
一頓飯下來,母親讓我跟冉旭陽去休息。
恕我多一句嘴,在農村有習俗,沒有過門的女子,不能隨便跟男朋友同居,要不然在以後的日子裏會很難過。
當然在我父親病重的時候,我跟旭陽也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旭陽得跟母親一起睡客房,而我被母親安排在挨近父親病榻的房間裏。這樣有助於照顧病重的父親,跟我一起睡覺的還有林剛表哥。
但表哥沒有睡,一直守候在我父親床邊。
林剛表哥說,上半夜他守,下半夜我守。
在農村的習俗,很多人都清楚。
老人去世必須有孝子守在身邊,直到他去世,這樣才不會被人詬病,說去世無人送終。
無人送終就是孤命,對去世的人不好,對去世後人也不好。
雖然我是文化人,也在大城市裏呆了那麽些年,對這些陋習不是很相信,但我生來就是農村人,所以必須入鄉隨俗。
起初我是執意不願意去睡,可不一會的功夫,我就犯困。
這個可能跟我開車加速趕路有關係,勞累能導致人身體疲乏。
進了隔壁小屋子,卻糾結癩蛤蟆的事,老也睡不著。
不知道是好奇心作祟,還是想作死,總之我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那就是去父親鋤地的地方看看。
走出小屋子,父親的床邊沒有人。正奇怪,看見外麵一閃一閃的紅,還有輕微的咳嗽聲,才知道林剛表哥在屋簷下抽煙。
走出去,表哥悶聲悶氣的問我怎麽不睡覺。
我說想要出去一趟。
外麵天很暗,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表哥說:“這麽晚去哪?”
我不想告訴表哥要去父親鋤地的地方,怕他擔心,就撒謊說:“我去到處走走,這好久沒有回來了,想要看看家裏有什麽變化。”
表哥看我執意要出去,也沒有再阻攔,叮囑一句小心,就沒有多說什麽。
我是開了手機電筒直奔父親鋤地的位置去的。
外麵黑漆漆霧蒙蒙的,我手機電筒光很微弱。隻能找到有限區域,此刻的我就像一隻迷路的幽魂,行走在霧蒙蒙沒有盡頭的路上。
這樣想,嚇住了,趕緊縮了縮脖子把思維岔開,刻意的去想公司最近的項目細節。
然後,一路走一路張望,我是覺得家裏的地很快就要到了,然後看見難以置信的一幕。
接著看到原本屬於我們家的地裏,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大力挖土,很用力的一下一下的挖著,看那模糊的影子,我眼皮莫名的接連跳幾下,心很真實的咯噔一下。
這模糊的影子,不就是躺在家裏的父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