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底紅棺

大紅棺材被拖拽到了運河一側的空地上,仍舊不斷向外溢出惹眼的鮮血。

粘稠的鮮血緊貼著棺材往下流,並散發著一股子惡臭味兒,就好像那牛屎拌著臭豆腐,又經過二次發酵一般。

總而言之,那味道,別提多酸爽了。

清淤的民夫和附近村民都圍在五米開外,幾乎都捏著鼻子,或者用袖口捂著嘴巴,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有的說,棺材裏是五百年前明朝永樂帝下令斬殺並封印的河妖。

有的人說,棺材裏是很久以前村民獻給運河龍王的祭女。

還有的說,哪來那麽多破事兒,這不過是一口被山洪衝進河道的普通棺材罷了。

“嘀嘀!”

就在這時,一輛軍卡急停在了人群外,從車上陸續跳下來一隊官兵,個個肩上背的都是英製李-恩菲爾德步槍。

打頭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留著一抹濃密的大胡子,黝黑的臉上有一道刀疤,年齡能有四十歲出頭的中年漢子。

此人姓蕭名天行,性格粗魯火爆,是馮督軍的親信,駐紮江都縣的旅長,專門負責督辦大運河揚州段的清淤工程,並且兼管揚州鹽運事務。

目前清淤的地點,為江都縣城十裏外的麒麟鎮,正是他負責督辦的疏浚河段。

“他大爺的,都給老子閃開!”

圍觀者閃開一道缺口,蕭天行闊步進入人群中央,副官張銘秋和其他士兵緊隨其後。

蕭天行背著手,打量著眼前這口仍舊向外溢血的棺材,雖然眉頭微蹙,但是毫無懼色,觀察片刻後,朝士兵們大手一揮,“打開!”

“不可啊!萬萬不可啊!”這時,集賢村的老保長唐作愚麵色驚恐,邁著小短腿兒,三步並作兩步小跑了過來。

張副官見狀,轉身攔下了唐作愚,厲聲嗬斥,“大呼小叫的幹什麽!你說的算還是蕭旅長說得算!滾開!”

“蕭旅長,萬萬不可開棺啊!”唐保長雙手合十,目光祈求,就差跪下了,“千萬不要打開啊!這口紅棺裏封印的是河妖!是邪靈!如果你們把這邪靈放出來,將會洪災泛濫,水漫揚州,後果不堪設想啊!蕭旅長,我求求你啦!”

“什麽河妖邪靈,一派胡言!現在是民國了!不要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蕭天行掏出配槍,子彈上膛,怒目圓睜,“老子有槍!管他河妖還是邪靈,若膽敢造次,把這王八蛋打成篩子!都愣著幹啥,給老子開棺!”

“蕭旅長!求你啦!不要開棺!不要開棺啊!”唐保長“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頭,腦門子都磕出血了。

“老東西!一看你就是封建欲孽!”蕭天行抬起高腰皮靴,將唐保長一腳踢開,“來人,把這老東西拽走!”

兩個士兵疾步走了過來,像拎小雞子一樣,將唐保長拖出了人群外。

旋即,士兵們拿著鐵鍬、䦆頭和撬棍等,各種能利用的工具,開始用力地撬著棺材釘。

此時,雖然唐保長被拖出了人群外,被兩支槍杆子架著,但仍舊驚恐不安,扯著嗓子呼號,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蕭旅長!蕭旅長!不要開棺啊!不要開棺啊!不要啊!”

對於唐作愚的呼號,蕭天行如若不聞,眯縫著眼睛,點燃了一支三炮台牌香煙,注視著撬動棺材的幾個士兵。

三分鍾後,所有棺材釘都被撬下來了,士兵們數了數,登時麵露驚色。

一個士兵報告道,“報告旅長,一共十四根釘子!”

“十四根?咋這麽多?”蕭天行一愣,感到有些意外。

棺材釘,又叫“鎮釘”,也叫“子孫釘”,正常的棺材釘一般要用七根,預示著後代子孫興旺發達,可這口紅棺的鎮釘足足多出了一倍,明顯不合常理。

同時,在棺材蓋的邊緣,刻著一圈形如天書的奇異文字,像極了道家術士寫的鬼畫符,但是又有所區別。

因為鬼畫符雖然也是連起來寫的,但是其中會夾雜著諸多漢字,然而這紅棺棺蓋邊緣的奇異文字,雖然也是連起來的,但是沒有一個中國字兒。

因為無從考證,所以人們隻能根據其發現的地點,暫且稱之為“血棺天書”。

當然了,這是後話。

閑話少敘,書歸正傳,話說這十四枚棺材釘不僅讓蕭天行大為詫異,圍觀的百姓也開始躁動不安,議論紛紛起來了。

“這裏麵到底是什麽呀,怎麽釘了那麽多釘子,還一直往外冒血,可真嚇人啊。”

“那還用問?裏麵的東西肯定是什麽邪祟。唉,我看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咳咳,大夥兒可都精神點兒,我這心裏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一會兒要是出了啥狀況,趕緊跑!”

拆掉了棺材釘,接下來便是正式開棺了,五六個士兵緊緊地把著棺材蓋,用力地朝著一個方向推去。

從士兵的表情來看,這棺材蓋十分的沉重,估摸著得有三百多斤。

張副官緊張地看著士兵們開棺,又看著議論紛紛的百姓,突然對蕭天行歎了口氣。

“唉!旅長,這要是專管大運河邪事異案的鎮渠使還在,這晦氣的破事兒也落不到咱們頭上啊。”

蕭天行叉著腰,目視著紅棺材,深吸了口煙,也略有惆悵。

“是啊。自甲午海戰後,老佛爺便廢除了鎮渠使一職。世襲了上千年的鎮渠使,就這麽沒了,可惜啊。”

就在蕭天行和張副官閑聊的功夫,那具紅棺材已經被緩緩推開了,一股子血霧從棺材內升騰而起。

在陽光的照射下,能清晰地看到密密麻麻微小的血滴,像極了籠罩在紅棺之上的一張紗網。

再看棺材裏麵,滿滿當當的血水,血水下麵有什麽,根本看不見,而且這血水的臭味兒更加刺鼻了。

膽大的士兵將撬棍插入到血水中試探了一番,也沒試探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感覺裏麵的東西軟軟綿綿的,並且在撬棍頭上還粘上來一撮白毛。

濕漉漉的白毛,到底是什麽動物身上的?有的說是兔子,有的說是老虎,還有的說是死人的頭發,反正說什麽的都有。

蕭天行命人在棺材一側底部鑿了一個孔,血水開始不斷地從棺材底流出,順著岸邊的岩石流進了運河裏,岸邊的河水瞬間就被染紅了。

圍觀者時而將目光聚焦到棺材內,時而又看向別處,這種既害怕又好奇的心理鐫刻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隨著腥臭的血水逐漸排盡,紅棺裏的物體一點點顯露了出來。

每個人都是一臉驚恐,呼吸都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

那是一具保存完整,渾身生著長長的白毛,兩顆眼珠子已經冒到了眼眶外,感覺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另外,麵部腫脹發紫,鮮血從七竅流出,兩顆獠牙微微露出唇邊。

乍看這具白毛血屍,像極了泡在血水中的深山白猿。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沒有人敢說話,就這樣過了一分鍾,突然有人驚叫起來。

“快看!他在喘氣!”

常言道,不怕真有鬼,就怕人嚇人。

經這位村民一說,“嘩啦”一下,所有圍觀者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旋即緊緊地攥著挖寶用的鐵叉和䦆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手裏沒有家什的,幹脆隨手撿起木棍和石塊,緊盯著棺材裏的白毛屍體,以防萬一。

“好好檢查檢查,看看到底啥情況!”蕭天行緊攥著手槍,命令道。

幾個士兵麵麵相覷,麵露懼色,硬著頭皮上前檢查。蕭天行和圍觀百姓們都屏住呼吸,喉結上下竄動,等待著士兵查看的結果。

少頃,一個士兵匯報,“報告旅長,沒發現任何異常!”

“砰!”

蕭天行叉著腰,抬手朝天空放一槍,旋即橫眉掃視著圍觀的百姓們。

“剛才誰他娘的說喘氣兒了?給老子站出來,把眼珠子挖出來好好擦擦!”

圍觀的百姓沒人敢回應,剛才說話的那位更是恨不得把腦袋埋在褲襠裏。

蕭天行見白毛血屍沒什麽危險,便大搖大擺地朝棺材走去。

張副官有些擔心,急忙上前勸道,“旅長,您還是別靠前了,這玩意兒有點邪性啊。”

蕭天行是誰?

那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

別說這是一具屍體,就是閻王爺來了,他也敢拔下一根胡子。

隻見他推開張副官,冷冷一哼,“怕個屁!老子倒要瞅瞅,這是個啥東西!”

“嗷——”

突然,就在蕭天行要走上前的時候,紅棺中的白毛血屍竟坐了起來。

冒出來的血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著蕭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