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梅麗莎瘋狂
我是外圍調查員，跟庫塔的工作職責並無重合之處，而梅麗莎作為中層幹部，必須考慮更多。所以，她對阿飛的懷疑，是職業習慣，並非針對個人。
“阿飛，喝咖啡吧。”
我打斷阿飛，以免他說出更為不恰當的話來。
在這裏，每個普通房間都會設置二十個以上的攝像頭，分別屬於不同的部門。重要位置，則會設置百個以上攝像頭，並且全麵覆蓋，不留任何死角和斷點。
如果阿飛說出太出格的話來，總部的自動判定係統，就會將他視為危險人物，立刻拘捕，送入內部監獄。
“阿飛，你的意思是，51地區的網絡防衛存在很多漏洞，可以輕易攻破？現在，我們假設一萬顆邏輯炸彈已經設置在大係統中，如果你是庫塔，會怎麽應對？”
此刻的梅麗莎，已經將右手放在了腰間，全身已經繃緊，仿佛一頭即將投入戰鬥的美麗獵豹。
“你有五個命門，不要亂來，不然，你的未來就全完了。”
阿飛冷笑著，輕輕擺了擺手。
梅麗莎一怔，隨即微笑，兩腮上的酒窩又大又深。
通常，笑得越美麗，她心裏的殺機就越濃厚。
我不太清楚阿飛為什麽要這樣說，但他是我的朋友，並且是我帶他進來，如果他出現問題，我就是第一責任人。
“阿飛，不要說話了，等到庫塔回來，我們就準備離開。”
我第二次打斷阿飛，試圖穩定局麵。
在總部，雖然人人都有各自的行事原則，但是，必須遵循“保護秘密、維護組織”的最低原則。
那麽，阿飛的行為危及到總部安全的時候，就將變成我的敵人。
“好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葉開，我就是設置邏輯炸彈的人。一年來，51地區的核心服務器已經被攻破，最早是冰島深海服務器計算機組，接著是東歐、亞洲、非洲、美洲……一萬顆邏輯炸彈分布在全球七百多個服務器上麵，你們根本來不及一一清除。還有一個壞消息，就是我在所有邏輯炸彈上麵都套上了三層硬殼，要想解除炸彈，就得先破除硬殼，而硬殼的密碼都是十六位製，沒有破解密碼本的話，誰都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時內，解開這些密碼。”
我了解阿飛，他說的都是實情。
過去的幾年裏，司空摘星曾經透露過，阿飛正在研究“加密硬殼”的理論，已經取得了重要進展。
“阿飛，你為誰工作？”
我希望阿飛看在過去的朋友情分上，給我一個答案，好讓51地區有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陰間。”
愛麗莎一口叫出了答案，我的思路突然打開，一下子看清了過去。
朋友之間，總會有所改變，然後導致各人命運不能同步向前。
阿飛性格偏激，技術高明，所以難免淪落為其它人利用的工具。
“陰間”屬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以我此前認為，那個女孩子說的“來自陰間”等話不是空穴來風，每一個字都有各自的深意。
如果我們現在就抓了阿飛，也是治標不治本，無法一直操控。斬斷他背後“陰間”的黑手，他才能重新回來。
“這是在我們51地區總部，我隻要一道命令，立刻就有十幾個人衝進來，你的未來就完了。阿飛，你是葉開的朋友，現在回頭，一切都來得及解釋。”
梅麗莎喜怒不形於色，極力控製局麵，以免跟阿飛產生正麵衝突。
眼下的局麵，真正讓我擔心的是，阿飛成為“陰間”的槍頭，孤軍深入，妄圖強攻，最終死無葬身之地。
我和阿飛認識這麽多年，卻從來沒有想到，他會加入“陰間”，成為51地區的敵人，站在我的對立麵上。
如果站在我們旁邊的不是梅麗莎，而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要展開一場惡戰，逼得我們兩兄弟動手了。
其實，沒有人能夠預知未來，當我和阿飛、司空摘星成為朋友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竟然站在了正邪善惡的兩端。
“阿飛，我們從現在起恩斷義絕了。”
這句話，從我口中說出來，實在是一件過於艱難的事。
阿飛笑起來，仿佛一隻疲倦的飛鷹。
他把膝蓋上的微型電腦抓在手中，猛地一掰，電腦折為兩半。
“看，電腦完了，所有的邏輯炸彈都將在預定時間內爆炸，51地區完了，哈哈哈哈……我從陰間來，風卷殘雲，重新定義江湖和世界的規則，葉開，我們曾經是朋友，我也願意跟你做朋友，但比起掌控世界的大權，我還是更喜歡後者。你走吧，我網開一麵，送你離開。”
從阿飛臉上，我再也找不到過去的青春影子。
一個超級黑客淪為“陰間”走狗，一定是跟阿飛入行以來孜孜不倦的追求相違背的。
權力和榮耀對人的蠱惑實在是太狂野了，任何一個年輕人，都無法扛得住這種力量。
我曾極度欣賞阿飛，在他和司空摘星之間，我始終覺得，阿飛未來一定有震撼成就。可惜，我還是看錯了他。
“不好了，天哪，不好了……”庫塔尖叫著衝進來，雙手用力抓著頭發，死死盯著阿飛。
邏輯炸彈爆炸，就是最壞的結果。
51地區掌握了全球八成以上的無解之謎，一旦服務器爆炸，所有秘密資料都會變成江湖組織的盤中美餐。到那時，超級大國領袖怪罪下來，不知有多少人會丟了職位甚至人頭。
要想重建一個51地區資料庫，十年之內，都未必能成功。
“陰間到底給了你什麽？讓你做這種事？”
庫塔歇斯底裏地叫著，在阿飛臉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阿飛沒有躲閃，而是跨上一步，右拳後發先至，打在庫塔的左側太陽穴上。
庫塔悶哼了一聲，軟綿綿地跌倒。
“電腦網絡崩潰，外圍電網機關都將失效，我那些陰間的同伴馬上就要衝進來，消滅所有閑人。這就是末日，陰間帶給世界的末日……”
“庫塔，切斷正常電源以及備用電源。”
我審時度勢，馬上代替梅麗莎發號施令。
“什麽？切斷電源任由敵人進來？這樣做等於是閉幕等死。好了好了，趕緊滾開，我向上匯報——”
愛麗莎跳起來：“喂，我是領袖，你向誰匯報，聽葉開的，馬上切斷全部電源，不然的話，嚴懲不貸，馬上送你下地獄——”
她隨即拔槍，對準庫塔。
庫塔嚇了一跳，雙手舉在空中，久久不敢落下。
“沒用的葉開，你想自建防火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我的確是要自建防火牆，但卻不像庫塔想的那樣。
消極斷電和主動防禦是兩回事，結果完全不同。
在亂局中，一秒鍾看透本質和一小時才明白局麵，效果肯定完全不同。
切斷電源，全部服務器停工，網絡上的邏輯炸彈也會失去作用。
這種“休克療法”，是由北國超級安全專家創造的，如果被敵人控製了咽喉要道，不能主動向前進攻，就必須反其道而行之，采取大步後退，等待機會反殺。
敵進我退，敵退我進。
我相信，當網絡進入休克狀態，陰間原先設計好的進攻路線，就無法實施。打亂敵人計劃，才能找到速勝之機。
愛麗莎拿出手機，連續下達了七八道命令，總部將會在三分鍾內陷入絕對的“無電”狀態。
“葉開——”
愛麗莎向我挑了挑大拇指，不再理睬阿飛。
電源是電腦的命脈，據我所知，總部這邊除了正常電源，另外還有三路備用電源。
打蛇打七寸，陰間考慮不到電源的重要性，那就等於給我留下了反殺的機會。
庫塔無法理解我的做法，但愛麗莎卻是冰雪聰明，我剛剛說出來，她就已經完全洞悉。
兩分半鍾，室內突然停電，牆角的蓄電池應急燈無聲地亮起來。
“阿飛，投降吧。”
我向阿飛發出了最後的召喚，朋友一場，我還是想給他留下一線生機。或者，我始終認為，他隻是遭人利用。超級黑客專注於網絡與技術，根本不知道江湖上的爾虞我詐。
他沒有錯，錯的是陰間。
就像白菲的妹妹那樣，如此年輕，青春無限，隻要跳出“陰間”的圈套，就能涅槃重生。
“葉開，你錯了，陰間的力量無比強大，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網絡關閉，陰間的移動發電機轉眼就會運過來，到那時，全部網絡都將被陰間接管——”
砰的一聲，愛麗莎扣動了扳機。
一顆子彈穿透了阿飛的太陽穴，從另一側飛出去。
“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我急促地大叫，但仍然晚了。
愛麗莎賞罰分明，一旦控製了局麵，立刻開始清場，免得敵人死灰複燃。
在她心目中，隻有“勝利”二字，絕對不會姑息養奸。
阿飛是我的朋友，但在愛麗莎眼中，阿飛此刻隻是一個51地區的敵人，來自陰間的刺客。無論此刻還是最後，必定殺之無赦。
庫塔衝過來，在阿飛胸口猛踢了兩腳。
“去死吧，去死吧，你這頭豬……”
我緩緩地出手，推開了庫塔。
阿飛死了，他從前的對與錯，就不再重要，與這個世界徹底失去了關聯。侮辱他的屍體，不是江湖英雄所為。
“總部領袖會議即將開始，上層說，讓你參加這次會議，同時參與反殺陰間的籌備工作。”
愛麗莎向我傳達了上級命令，但我在答應之前，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把那個女孩子放出來，讓白菲帶走她。不管51地區和陰間的戰鬥何時開始，何時結束，終局如何，都跟她們無關。”
這是我答應白菲的事，必須做到。
“陰間的人必須死。”
愛麗莎的神情無比堅決，語氣冷酷無比。
她此前多次對我說過“慈不掌兵”的真理，如今，為了總部安全，她已經展示出了最尖銳的一麵。
這種情況下，我如果不再堅持，白菲的計劃就要落空了。
“愛麗莎，放過那個女孩子，她是我朋友白菲的妹妹，我已經答應白菲，而且食鬼王已經送到總部，應該按計劃進行人質交換才對？”
愛麗莎笑起來，槍口對準了剛剛清醒過來的庫塔。
“喂，你瘋了，愛麗莎，這是我的工作區域，你敢殺我？”
愛麗莎搖搖頭：“作為51地區最高層調查員，我有先斬後奏的權力，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向領袖解釋。你，肯塔，勾結外麵來的黑客，泄露本機關的秘密，最終計劃敗露，還想狡辯嗎？”
我知道愛麗莎已經越界，但我不想多管閑事。
亂局之中，往往能夠獲得致勝良機。我當下最應該做的，就是讓愛麗莎先亂起來。
“你們做事，太優柔寡斷了，如果每一個項目都要反複地調查、研究、評估、批示，可能早就荒廢了。我希望自己的下屬，能夠獨當一麵，另立山頭，在每一個細分領域裏麵，都成為真正的大人物。可是，當下51地區這些人，都在做什麽？都在苟延殘喘……”
愛麗莎的槍口冷酷而穩定，她的話也是出自真心。
我明白，她一直是一個很有政治治抱負的人，對於總部那些混吃等死、好逸惡勞之徒早就看不慣了。
此刻發難，一定是庫塔的做法，觸動了她的底線。
我忽然感到一陣莫大的悲哀，過去的愛麗莎理性而智慧，在任何困難麵前，都能巧妙運籌，決勝千裏。
在總部，她有無限的晉升潛力。
此刻，如果她殺了庫塔，政之治前途就完了。
“愛麗莎，停下來，冷靜，冷靜……不要殺自己人，我們不是在兩軍陣前，也不是戰鬥執法隊。如果庫塔出現了麻煩，他會自己擔責，不是嗎？你放下槍，我們來談一談？相信我，我們正在一條正確的路上前進。你想要的，一定能水落石出。”
我了解愛麗莎，她對大哥無比崇敬，所以至今無法接受大哥已經離開的事實。
她用拚命工作來忘記那段感情，逐漸把自己逼成了工作狂。
當她越跑越快，別人根本跟不上她的步伐。
堤高於岸，浪必摧之。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已經成了慣例，連潛規則都算不上。
愛麗莎過於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就會跟其他人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