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跌落神壇不丹王
“終於出現了，終於出現了……”
海倫雙手顫抖，手槍槍口在我太陽穴上輕輕顫動著。
我無暇顧及海倫，隻是凝神觀察那個黑洞。
在總部時，我無數次參觀過黑洞模擬實驗，人造黑洞出現時，跟現在一模一樣。
“葉開，她會不會被黑洞帶走？從此以後徹底消失？”
海倫這樣問，隻會讓我無語。
如果鴉夫人消失，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將會拍手稱快，甚至可以說，連不丹王在內，都會如此。
事實上，鴉夫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她明知道不丹王是因為龍象家族勢力強大而迎娶孔雀妃，看重的就是可以借勢上位，穩定基業，可是，她趁著孔雀妃中了“夜叉降頭”，強行擠進不丹王的生活，妄圖鵲巢鳩占，這已經犯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江湖大忌。
她的死，從一開始逆襲上位就注定好了。
我想，此刻就算是海倫在內，都希望鴉夫人消失。
黑洞不停地旋轉，仿佛一隻渦輪發動機，速度越來越快，肉眼已經無法分辨其轉速。
猛然間，黑洞消失，鴉夫人也消失，空****的禪**，隻剩下一張轉世唐卡。
我察覺到空氣中也起了變化，用力**了幾下鼻子，很明顯地判斷出，血腥味也不見了。
“唐卡起了變化，壇城……黑洞就是壇城入口，鴉夫人進了壇城。她能進去，就能回來，我們等著，我們等著……”
這就是我的判斷，即便是沒有任何證據，我也會這樣說。
轉世唐卡內的壇城門戶洞開，與鴉夫人的血脈相連通。當這種氣息上的共生共鳴到達一定程度，鴉夫人就能進入其中，曆經洗滌後，再安然無恙地回來。
表麵理論一定如此，但是其中的細節，卻很難一一說明。
鴉夫人離去的瞬間，既證實了我的猜想，又突破了我的想象力極限。
眾所周知，數千年來，西南邊陲發生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鬼穀子傳下“山、醫、命、相、卜”，其他宗派，也有很多驚世駭俗的功夫傳下來，隻不過沒能發揚光大，漸漸被世人遺忘。
我從一開始，就篤信轉世唐卡存在神力，唯一的困惑就是，沒有親眼見過。如今，這個願望也實現了。
“葉開，現在怎麽辦？”
海倫仍然用手槍指著我，不敢有絲毫放鬆。
“希望鴉夫人還能平安回來，不然，誰還敢用轉世唐卡？”
我剛剛想到“火焚”的問題，呼的一聲，唐卡上方燃起一股紅白相雜的烈焰，上下升騰跳躍，如同一個不滅的靈魂。
火焰和黑洞，象征著暗黑世界的力量，吞噬一切，掩埋一切，等到太陽初升，就將了無痕跡。
“葉開，我想象中的轉世唐卡不應該是這樣，它至少是一扇門，讓我們走進去，再走出來。我剛剛在想，如果此刻把唐卡卷起來，是不是就讓鴉夫人永遠地留在那個壇城世界裏？自生自滅，再也不能回頭？”
海倫這樣想，已經屬於“惡毒”範疇，等於是我們聯手把鴉夫人送入了畫中的壇城，然後關閉出口，將她丟在陷阱之下。
“海倫小姐，你最好不要碰唐卡，這時候我們麵對的不是幻術，而是玄學奇術。”
很顯然，海倫並不準備聽我的，而是伸出左手，準備從禪**拿走那幅畫。
她的手指指尖剛剛接觸到唐卡，一股烈焰就從畫中噴湧而出，直接點燃了她半邊袖子。
海倫急速後退，脫下外套，遠遠地跑開。
火光映著她的臉，清白不定，微微顫抖，顯然已經被嚇壞了。
“葉開，那到底是什麽？黑洞和火焰是從哪裏來的？”
海倫尖叫，高高舉起的左手，已經被嚴重灼傷。
“不丹王沒有向你解釋轉世唐卡的秘密嗎？”
我並非想嘲笑海倫，而是覺得，目前真正了解轉世唐卡的，就隻有不丹王。如果他出現在這裏，或許就能解答海倫的問題了。
“我……是不丹王讓我這樣做，但他為何明明知道轉世唐卡的秘密，卻不告訴我？”
這個問題也能找到答案，那就是不丹王希望“海倫也去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丹王才是這場遊戲中的黃雀，此前早就料定了海倫和鴉夫人之間的芥蒂，才巧妙地利用了海倫。
至於我，無論在加德滿都還是廷布，都是為了51地區而戰，追尋神秘女孩子的下落，跟不丹王所糾纏的，並非同一個核心，所以能夠暫時避開不丹王的絞殺。
“他不是這樣的，他愛我……他說過，我的眼睛像古埃及時代的埃及豔後，像特洛伊時代的海倫皇後……隻有我，才能真正走進他的心裏……”
焦急之下，海倫忘記了左手的灼傷，右手食指扣住扳機，隨時都會開槍射擊。
我微笑著注視她：“海倫小姐，你著急的樣子像極了孔雀妃。在加德滿都，她為了尋找解決‘夜叉降頭’的方法，不得不求助我、求助白小姐，那時她都恨不得付出龍象家族全部財富，隻求克製降頭，還她清白麵目。如今，你在尋求什麽？殺了鴉夫人，再殺了孔雀妃，然後對付龍象家族，最後替代不丹王，是不是這樣？”
我的每一句話都刺中了海倫的痛處，並且我敢確定，她的未來計劃一定如此，最終成為海倫皇後，傲視群雄，睥睨天下。
如此一來，她和不丹王之間，彼此都是對方的墊腳石，隻看誰的做法更加高明就是了。
“葉開，聰明人往往活不長，你知道嗎？”
她雖然聲色俱厲，但已經亂了陣腳。
我不偏不倚，挑在這個時候，給了她一個更重大的打擊：“海倫小姐，我猜，此刻不丹王已經到了現場，但他沒有出聲阻止，任由你的手被唐卡烈火灼傷。這能說明什麽？你隻是他的棋子罷了，用完了就丟在一邊，嗬嗬嗬嗬……”
事情至此，我對不丹王的整個計劃有了通盤了解。
這就是江湖，即便不丹王布局，我也不可能指責他居心叵測。
在廷布，恐怕沒有一個好人。
“我是他的棋子？那他真正愛的是誰？”
海倫的思想防線已經崩潰，被動地跟著我的問題走。
她其實不敢開槍，因為她要的答案都在我的腦海中。我死了，她將被困終生，與這些答案無緣。
“把不丹王請到這裏來，一切疑惑，就真相大白了。”
我笑著搖頭，根本不去理睬海倫的手槍。
唐卡被海倫拉拽後，斜鋪在禪**。
燈光下，壇城的所有線條仿佛變得鮮活無比，仿佛一條條人體血管，靜中帶動，飛速流轉。
“如果有一台超高清顯微鏡，我或許就能看清楚鴉夫人去了哪裏。”
當然，鴉夫人一定會去壇城的中心，如果把顯微鏡鏡頭對準唐卡中央，再把放大倍數調到三百，一定能發現鴉夫人的存在。
我為自己能夠想到這個而狂喜，隻不過，要想實現這一目標，還得借助於特殊設備，短時間內無法做到。
“我要殺了你，再殺了鴉夫人，殺了孔雀妃，殺了不丹王……你們都騙了我，都騙了我……”
海倫的情緒陡然間變得無比激動，這樣的話，她的右手就會握槍不穩。
我側身一閃，隨即采取“空手入白刃”之術，瞬間把海倫的手槍奪過來，隨即拆卸成七八塊，都丟在床底下。
“喂，葉開，不要傷了海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不丹王的聲音響起來，隨即，側麵牆上出現了一個暗門，不丹王左手舉著一捧玫瑰花，右手舉著一把大口徑軍用手槍，笑容可掬地走進來。
看到他，海倫愣了。
今天不是任何節日，這束花的出現，似乎有點不合時宜。
不丹王就這樣走進來，把花獻給海倫。
“他說，隻有你明白其中的故事？”
不丹王笑了，女孩子這樣問，證明她已經死心塌地，絕不會背叛他。
“沒錯海倫，隻要你開口問，我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今晚，不丹王換了一身嶄新的紅色禮服，顏色十分喜慶，但出現在酒窖中，似乎又非常詭異。
我發現，自從來到廷布，見過不丹王那麽多次，我竟然始終沒有看透他。
一個身居高位的男人，同時蠱惑了孔雀妃、鴉夫人和海倫，當然也可能還有其她的女孩子，這就證明，他是一個非常擅於演戲的人，不止有三五副麵容。
“葉開，你真是厲害，剛剛看到鴉夫人身體上方出現了黑洞，竟然絲毫沒有感到驚訝？”
不丹王嘴角帶著嘲弄的笑意，毫無禮貌地盯著我。
“見到黑洞，當然沒什麽好驚訝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趕緊停止殺戮，讓廷布安靜下來。如果執迷不悟，隨時都會有人取代你。”
我說的是真話，51地區想扶植一個傀儡的話，三個月之內就能走馬上任。不丹王此刻春風得意，自以為盡在掌控之中，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
“好吧，謝謝你的忠告。葉開，你是個有趣的人，等我處理完手邊的事，一定多聽聽你的建議。”
不丹王走過來，把那束百合玫瑰獻給海倫。
“你到底選擇誰？”
這才是海倫最關心的問題，那些花花草草，根本抵不過不丹王的一句誓言。
“我早就說過，隻有你，才是我尋覓已久的愛人。”
不丹王微笑著回答，聲音溫柔而自然。
我相信，麵對孔雀妃和鴉夫人，他一定也這樣說過。
“那就殺了葉開，等鴉夫人回來，把她也殺了，最終幹掉孔雀妃——”
砰的一聲，槍響了，海倫雙手捧花，緩緩地向後倒下。
不丹王在花束遮掩下開槍，子彈劃過花束，掃落了十幾片花瓣，飄飄忽忽而墜。
“沒有人能威脅我，誰都不行。”
不丹王默默地笑起來，吹了吹槍口，然後陪著我席地而坐。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海倫的結局，像大多數橫刀奪愛的第三者一樣，死於自己這段根本不該出現的感情。
殺人者，就是她愛的人。
“就這麽結束了嗎？”
不丹王點點頭，輕鬆地歎了口氣：“早就該結束了，葉開，你的出現，讓我徹底下定了決心。跟你相比，我在安逸的日子裏待得太久，都忘記了早起的朝陽是什麽樣子。女人啊女人……長發糾結我的寶劍，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我看不透不丹王，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男人都有多麵性。尤其是在愛情之中，他上一秒鍾還在甜言蜜語，下一秒鍾立刻就變成了殺人凶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願相信，不丹王竟然如此絕情。
“海倫很貪婪，就像神話中的女妖，吞噬森林和陸地，還要吞噬人類和鳥獸，最終，連她棲身的海洋也要吞噬，直至吞噬自己。麵對這樣一個女人，我心裏隻有懊悔。她很美，不過是條美女蛇。葉開，其實你不該攔阻她，轉世唐卡中的無妄真火，就能送她下地獄。”
我笑了，不丹王企圖借刀殺人，才會全力以赴支持今晚的實驗。
海倫以為勝券在握，實際卻變成了不丹王的槍頭。
“如果計劃成功，她們兩個就同時消失了，對不對？”
不丹王點頭，表情誠懇，但眼神卻變得有些憂傷。
“鴉夫人和海倫，都曾深愛著我，我也深愛著她們。如果不是孔雀妃……如果不是龍象家族……如果不是龍象度母過於強勢，嗬嗬嗬嗬，一切似乎可以轉圜的，我相信，憑我的個人魅力，能夠讓三個女人相安無事。葉開，到了這一刻，我發現，罪魁禍首就是‘夜叉降頭’。所以，問題還是出在孔雀妃身上，你說對不對？”
我突然間語塞，不想再說什麽。
如果不丹王永遠不想承認自己犯錯，那麽，這一輪的突變，也永遠找不到真正的罪魁禍首。
鴉夫人消失了，但我相信她還會回來。可惜的是，不丹王絕對不容許她活在世上。就算降頭解除，她也是死路一條。
“前輩，你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什麽？”
我歎了口氣，不丹王的反問，已經給了我答案。
既然他不知道要後悔什麽，又何來後悔二字？
“我在廷布，是多餘的。”
不丹王搖搖頭：“當然不是多餘，你把孔雀妃送回來，又跟龍象度母談得投機，正好可以留下來，做我的左膀右臂。過去的古老儀式中，每個年代都需要一位護發大國師，你最適合那個職位。”
我有些愕然，不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中，竟然變成了謀官謀財之輩。
“多謝了，但我不需要。”
這一刻，我相信自己最該做的，就是起身離去，離開廷布，離開不丹，甚至是離開加德滿都，回總部去，徹底結束此次調查。
在不丹王身上，我看到了最醜惡的人性，已然無法忍受。
這個走下神壇的一國之君，在我心裏的形象，已經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