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雪山大賊
我絲毫沒有驚慌，立刻按住司空摘星的肩頭，我們同時斜著倒下去，隱藏在床邊。
不丹王一聲不響，赤足下床，大步走到了鏡子前。
“鏡子啊鏡子，請你告訴我，孔雀妃究竟是人是妖？我明明看到她坐在這裏，鏡外是人，鏡裏是妖。如果你有這種神奇功能，就應該開口說話，告訴我事實真相。現在，她睡了，我醒了，告訴我實情，可以嗎？”
不丹王坐下，雙手托腮，麵向鏡子。
隻要是正常人、正常鏡子，鏡裏鏡外肯定是一模一樣，不會有絲毫變化。
這種情況下，就算不丹王坐到天亮，鏡子裏的他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鏡子啊鏡子，如果你是照妖鏡，就把藏在王宮裏的妖魔鬼怪照出來。孔雀妃是妖嗎？鴉夫人是妖嗎？海倫是妖嗎？如果她們都不是，我呢？我是妖嗎？我剛剛做了個夢，所有人都不是妖，整個王宮裏，隻有我是妖。嗬嗬嗬嗬，你是照妖鏡，會不會有一天，別人看到鏡中的我，也變成了詭異夜叉？”
葉天想不到，夢遊中的不丹王，說話竟然如此有哲理性。
人看到照妖鏡照出了妖——這件事的反麵，或許是妖看到了照妖鏡裏的人，誤以為妖？
總之，當不同的人對同一件事感受不同的時候，必然有人正確，有人錯誤。
不丹王反複思量，從自身尋找原因，應該近乎於智者思維。
又過了幾分鍾，不丹王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再次自言自語：“你不是照妖精嗎？每天晚上，等她睡了，我就來問你。這麽多天了，如果你真的是照妖鏡，應該有個回答才對。你信不信，今晚如果你再不開口，我們兩個必定有一個先死，這件事必須在今晚解決……”
“他在夢遊，是夢遊。”
司空摘星終於明白過來，不再感到恐慌。
“對，等他夢遊完了，我們照計劃進行。”
我輕聲回應，感覺一切行動都在按照計劃推進，絕對不會出錯。
“你不說？你不說？你不說？”
不丹王連問了三聲，一聲比一聲更高。我已經意識到，這是他的說話特點，由低到高，是一個憤怒逐步遞增的過程。
最想不到的是，不丹王突然揮手，掌心裏竟然早就藏著一把小刀。他把小刀當作錘子，狠狠地插在鏡麵上。
嘩啦一聲，整麵玻璃鏡碎裂，鏡片撒了一地。
“啊——”
司空摘星失聲叫起來，但幸好沒有打擾不丹王的夢遊。
“隻有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沒有了照妖鏡，就再也沒人能夠認出她是妖怪了。嗬嗬嗬嗬，她是我的孔雀妃，龍象家族最美麗的小公主，我的生活一定能夠恢複到原來的樣子。這樣，所有人皆大歡喜，不是嗎？”
不丹王站起來，踏著滿地碎片，再次上床躺下。
隻有十幾秒鍾時間，他的鼾聲已經響起。
我拉著司空摘星出去，穿過長廊，出了小門，迅速離開了王宮。
離開王宮幾百米之後，我才放開了他。
他轉身撲倒在牆上，雙手連捶了十幾下，沮喪的情緒才慢慢散發出來。
進入王宮之前，他的計劃非常完善。
潛入之後，迷倒不丹王和孔雀妃，然後偷走照妖鏡，隨即開始驗證其真偽，最終賣個天價。
如今，鏡碎了，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五萬英鎊訂金的合約。並且，因為該任務無法完成，他隻能向客戶雙倍返還訂金，並做出合理的賠償。
“葉開，到底發生了什麽？如果我們提前一天出手，是不是就能順利得手？他為什麽早不夢遊晚不夢遊，偏偏選擇我們潛入的時候起床嘮叨？”
我無法回答司空摘星，這次行動失敗，還在於我們考慮不足，隻把不丹王和孔雀妃當作兩個被動的符號考慮。現在看來，他們時刻影響著戰局。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我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通宵營業的小酒館，坐下來，連幹了三大杯啤酒。
“我們還是行動太遲了，大好局麵，毀於一旦。葉開，如果你早來找我，早點叫醒我，就不會發生這種怪事。現在，幾十萬英鎊飛了，孔雀妃到底是人是妖，再也無法鑒定了。史上第一巨寶照妖鏡沒了……”
我可以確定，電子迷香能夠起作用，如果不是發生夢遊，不丹王一定會直接睡到天亮才醒。
“去找龍族的人，刺探他們到底為何要帶走那張圖？”
司空摘星愣了愣，猛地把酒杯放下。
啤酒飛濺，撲在他的臉上。
“我們沒有時間懊悔了，隻能繼續向前。”
我淡定地解釋，然後抽出紙巾，塞在他手心裏。
“我們剛剛遭遇慘敗，接著就得開始行動？至少讓我有個緩衝期吧？”
我搖搖頭，司空摘星從前過慣了毫無壓力的生活，如今形勢改變，他必須高速行動起來。
“我去，我去——”
司空摘星端起那杯酒，沒有再喝下去，而是倒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葉開，我聽你的，是不是刺探到龍族的情報，你就有辦法救治金小九？”
我再次點頭，畢竟這是最近的捷徑。
“葉開，我相信你，就算你指揮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義無反顧向前猛衝。過去，阿飛那麽相信你，我還笑話他，現在我信了，為什麽51地區收你不收我，這就是差距。”
進入51地區之前，我曾經為了欠朋友人情而忐忑不安，恨不得立刻找機會把人情還給他們，而且是加倍奉還。
如今，在梅麗莎教育下，我才真正明白聖人的“大禮不拘小讓”是什麽意思。
不管司空摘星懷著什麽樣的想法服從我的指令，其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讓金小九康複。
為了這一目標，不管有多少人前赴後繼慷慨而死，隻要達成目標，那就是勝利。
自古以來，名帥猛將，看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
“我現在就行動，免得夜長夢多。”
司空摘星擦幹了額頭的汗、眼中的淚、嘴角的酒，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街頭。
我獨自一個人坐著，腦海中回放大人物刺碎鏡子的那一幕。
如果沒有意外，我們扶著孔雀妃到鏡子前，會看到什麽？
想到大人物說的那些話，我感到不寒而栗。行動之中，勇氣倍增，不會有絲毫膽怯之心。如今行動受阻，遠離王宮，我才真正意識到“如果鏡子裏是夜叉”那種場景有多可怕。
一輛汽車停在門口，一個拎著公文包的女孩子下車，向小酒館走過來。
她穿著青色的職業套裙，公文包的樣式，是全世界通行的律師專用包。所以，顯而易見，這是一位年輕的女律師。
她走進來，沒有左顧右盼，直接到了我的桌前。
“葉先生，我是蒲山虎先生的私人律師唐娜，可否坐下來說幾句話？”
這個女孩子的五官十分周正，說話口齒利落，態度彬彬有禮，給了我相當的好感。
我伸手相邀，她就緩緩地坐下，然後禮貌地致謝。
雪山一帶的江湖人物沒有一個不知道蒲山虎，那是江湖道上最著名的雪山賊之一。
他的原名並非蒲山虎，而是“鋪天蓋地、雪山之虎”，最後被人改為“雁過拔毛”蒲山虎。
“蒲先生知道葉先生到了廷布後，幾次想過來拜訪，卻被一些俗事纏身，無法過來。他備了一份禮物，安排我送過來——”
唐娜取出票據夾，從裏麵拿出一張支票，放在我的麵前。
支票的數字欄裏，一個一，後麵很多個零。
我跟蒲山虎沒有交情，此刻無故送禮，一定另有所求。
“多謝唐小姐。”
我沒有收起那張支票，也沒有問她來意，等對方自己開口。
唐娜並不尷尬，而是滿麵春風。
“葉先生，廷布這邊風寒雪大，不是宜居之地。蒲先生簽了這張支票，就是希望葉先生盡快離開廷布，到春暖花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過快活日子。”
我明白了，蒲山虎是想趕我走，免得我在這裏耽誤他發財。
“蒲先生這一次瞄準了什麽目標？如果是不丹王、孔雀妃、鴉夫人、龍象家族，那就都跟我有關係，恐怕無法置身事外了。”
我搶先一步，斷絕了對方開口的理由。
唐娜微笑著，說了另外一個名字：“龍族、朱玉尊。”
我微微一驚，如果蒲山虎摻和進來，恐怕事情就更麻煩了。
“唐小姐，請告訴蒲先生，無功不受祿，支票就免了吧。他要搞龍族的朱玉尊，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幹涉。可是，請他不要在廷布肆無忌憚行事，那樣不丹王的麵子上就過不去了。”
唐娜想了想，把支票拿回去，放在票據夾裏。
“葉先生，您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跟龍族沒有任何生意來往。蒲先生動了龍族的蛋糕，您也絲毫不會在意，對不對？”
我安排司空摘星去刺探龍族的秘密，也許會跟蒲山虎發生衝突，但司空摘星是在暗處，隨時可以全身而退。
既然拒絕了蒲山虎的支票，那麽，雙方就可以平等交往，沒有高低之分。
“唐娜小姐，請轉告蒲先生，雪山城市並不歡迎他，如果沒有特殊事情，請勿騷擾廷布。”
我很清楚，即便我這樣說了，也不會對蒲山虎構成任何影響。
他向我送禮，並非忌憚我一個人的存在，而是懼怕我背後的51地區。“51地區調查員”的身份，代表了一種強悍、睿智，江湖上黑白兩道，都得給三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