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目標指向乾坤混元一氣圖
我當然知道，此刻感情用事毫無意義。
金小九中了降頭，唯一能夠幫她的，就隻有白龍王，也就是麵前這個男人。
我抬起頭，白龍王那雙修長的丹鳳眼中，滿滿的都是憐憫。
他的年齡在四十歲上下，兩條眉毛卻全白了。
“她不會死，你放心，兩種降頭術全都落在她身上，不過是仙家鬥法而已，明白嗎？”
“多謝了。”
我沒有過多說話，直覺上，在對方麵前，任何話都無需出口，對方自然明白。
我用力握了握金小九的手，然後後撤，與白菲一起走出大殿。在我們身後，殿門隨即關閉。
“你不該如此，男女之間，感情外露，是江湖人的大忌。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才會說一些動情的話，難道你不明白，那些都當不得真？葉開——算了，不說你也知道，慎重，慎重……”
白菲的話也隻說到一半，點到為止而已。
我在長廊內坐下，深呼吸三次，讓自己混亂的情緒平息下來。
白龍王和白菲說得都對，我不該在金小九麵前流露私人情感。
其實，身為51地區調查員，我在任何時刻，都應該謹守工作、生活的界限。
如今，為了調查那個神秘女孩子，我已經卷入幾方勢力的惡鬥漩渦。如果此刻心動，將要鑄成大錯。
“好了。”
我抬起頭，望著白菲的側影。
“很好，感情之路，瞬息萬裏。你能懸崖勒馬，我就不擔心了。”
她在我對麵坐下，臉上浮出笑意。
“你送走了一個人，一個至關重要的人。她是誰？你又是誰？”
我一旦擺正了自己的位置，智商立刻回來，一針見血，直奔主題。
“現在就逼問我，合適嗎？我剛剛陪你生死奔走，幫忙救援金小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白菲顧左右而言他，嘴角笑意越來越深。
“白小姐，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為何來到加德滿都，就是為了你送走的那個女孩子。她是我的敵人，本來，我想帶她回總部去，但被你送過了山口，這件事如何解釋？我需要一個答案。”
過去，51地區查案，從未如此直接。當下，我隻希望速戰速決，結束加德滿都的事，畢竟我剛剛接受了新任務，要陪孔雀妃趕往不丹國。
“她是我妹妹。”
白菲沒有狡辯，直接給出了答案。
“送她過了山口，就安全了嗎？”
白菲搖頭：“當然也不安全，但至少，我那邊有人接應，而在加德滿都，卻是落日會的天下。葉開，哪怕能讓她遠離危險一厘米，我也得送她離去。至於你說的，要帶她回總部，想都不用想了。”
我們兩個開誠布公，將最關鍵的問題攤開討論。這其實是最危險的一件事，一旦發生衝突，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她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高山觀察所外？又怎麽會突然空降加德滿都市中心？你說，她是你妹妹，總不至於一概不知吧？”
白菲輕輕搖頭，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悵然。
“抱歉，我回答不出，其實現在跟你一樣迷茫——”
刹那間，我察覺到危險，陡然前衝，攬住白菲的腰肢向右急速閃避。
有人在遠處開槍，狙擊步槍的子彈射中了石柱，鏗然有聲，迸射出點點火星。
接著，第二顆、第三顆子彈呼嘯而至，全都射中了我們藏身之處的石柱。
我緊緊攬住白菲，憑借著那根直徑兩尺的石柱遮蔽。
幸好，敵方隻有一名狙擊手，射擊角度極其單一，我們隻要躲在石柱後麵，對方就無計可施。
“誰要殺你？這種時候，不要隱瞞了。”
我保持鎮定，謹慎觀察。
敵方狙擊手藏身在三百米外的亂石後麵，開槍無果，已經撤離。
“我隻是個香料商人，你知道的。加德滿都混亂不堪，如果不是答應你救援金小九，我其實不該回來。”
白菲不肯說出實情，這種理由極度蒼白，根本就不成立。
“好，好。”
我點點頭，不再追究下去。
這次到四天神布施寺，的確是為了金小九。白菲沒有說錯，如果不是她的麵子，白龍王未必肯緊急出手，那麽，金小九就危險了。
其實，按照往日規矩，當那個神秘女孩子越過山口，總部就可以調動另外一名調查員參與行動，跟我配合，最終完成任務。但是這一次，梅麗莎沒有主動提出派人，我隻能暫停追擊，等待事情發生轉機。
“這樣的話，我們扯平了？”
白菲慧黠地輕輕挑了挑眉毛，借機後撤，離開了我的臂彎。
我放她一馬，她幫我救人，的確可以扯平了。
確認狙擊手已經離去後，我走到石柱前，找到了三枚精鋼彈頭。
從彈頭規格判斷，來自歐洲的秘密軍火廠商。
我立刻判定，這是落日會派來的殺手。既然殺手的目標是白菲，那她所處的門派，就一定站在落日會的對立麵。
推而廣之，那個神秘女孩子也是落日會追殺的對象。
對於落日會領袖夏拉，我的印象並不算壞。
能夠領導落日會那樣的巨大幫派，夏拉一定具有獨特的人格魅力，而不是僅僅靠著權力重壓，讓所有人俯首聽命。
“葉開，知道你即將遠行，趕赴不丹國。如果進入乾坤混元一氣圖，記得一定要保持清醒，不然就是一次生死考驗，勝了沒有獎勵，死了直接下十八層地獄。我很擔心你，帶金小九過去，再陪著她進那種地方去。葉開，一個人不可能扛得下全天下的災難，不是嗎？”
我聽得出，白菲的忠告語出至誠。
陪孔雀妃回不丹國，注定了是一場混亂之旅。不丹王肯定不會坐以待斃，那麽，一場混戰必不可免。
“跟你打個賭吧，愛情出於心魔，總有人墜入魔道，以死殉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孔雀妃回到不丹國，她和不丹王都得死，而幕後的布局者，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我不想探尋白菲的身份，隻把這些話當作是江湖讖語，不辨真假，不論對錯，暫時記在心裏，等待以後印證。
“葉開，你真沉得住氣，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還不反抗？跟孔雀妃去不丹國，哈哈哈哈，你到底得罪了哪個上司，竟然這樣害你？”
我不理會白菲的嘲諷，默默地用手絹包住子彈，埋在長廊側麵的泥土中。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根本無所謂對錯。
正如古人所說，兩國相爭，各為其主，不必糾結於善惡報應。
殿門打開時，已經是兩小時後。
小龍兒攙扶著白龍王，蹣跚而行，跨過門檻時，後者踉蹌了一下，應該是因為過度疲倦而脫力。
我迎上去，白龍王艱難地抬起頭，鼻尖和下巴，已經掛滿了閃亮的汗珠。
“她暫時沒事，兩大仙家鬥法，把她的五髒六腑當成了競技場。我竭盡全力，隻能暫緩了降頭發作的時間。你要去不丹，那就帶她去，憑借乾坤混元一氣圖，徹底解決降頭……好了，幸好不辱使命，白——”
白菲及時開口，阻止白龍王繼續說下去：“好，多謝了，我們來的目的，就是暫緩病毒攻勢，到了不丹國，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我向白龍王道謝，他輕輕擺手，在小龍兒的攙扶下，消失在樹蔭深處。
這是一個複雜漫長的布局，幕後布局者連續借用了孔雀妃、不丹王、白菲、白龍王和金小九，其目的就是逼迫我趕往不丹國。
我迅速在腦海中梳理一切，既然一切線索指向不丹國，去一趟當然也無妨。
最可怕的是，梅麗莎那邊保持靜默狀態，似乎也是默許了這件事。
我走進大殿，金小九已經坐起來，白玉案上留下了一個汗水濡濕的人形圖案。
她的五官沒有任何變化，變的隻是內心感受。
“我很慶幸，自己還活著——”
她輕輕撫摸著心口，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
我在她旁邊坐下，微笑著搖頭：“你當然還活著，我剛剛跟白菲約定，帶你去不丹國。對了，之前我和孔雀妃就約好了，陪她回國。你早就知道的，不丹國有乾坤混元一氣圖，這次不為亂雲大人，而是為你。還好，阿飛在那裏，司空摘星也願意前往，我們所有人在不丹國會齊，一定能圓滿成功。”
最初，不丹國是金小九的目標，如今，變成了所有人的目標。
“我剛剛似乎做了個夢，在夢裏，獨自麵對夜叉索命。你猜結局是什麽？等待戈多的人，最後也變成了別人的戈多。”
我笑起來，金小九使用了文學典故，巧妙地將“遭夜叉索命的人最終變成了索命夜叉”這件事掩蓋過去。
“不會，白龍王說了，現在隻不過是兩個神仙鬥法，選擇了你的身體作為戰場。你是無辜卷入，不會有任何危險。到了不丹國，這件事就可以畫上句號了。”
金小九輕輕一笑，身體依偎過來，靠在我肩上。
我們一動不動，靜靜地倚靠了十分鍾，然後起身，一同走出去。
回到酒店，金小九進套房休息，白菲準備告辭。
“葉開，既然我們扯平了，那我有個不情之請。從現在開始，不要向總部匯報跟那個女孩子有關的任何事情。你見不到她，馬上就要去不丹，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白菲的話，似乎是輕描淡寫，但背後隱藏了太多東西。
“聽我一句忠告，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一般人惹不起落日會，還是不要在懸崖邊上跳舞了，不值得。”
按照我的個人邏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白菲救走了那個神秘女孩子，如果不再回頭，那這件事才能畫上句號。
假如她想找回麵子或者是報仇雪恥，那將陷入落日會的汪洋大海、波詭雲譎之中，唯一結局，隻有一個“死”字。
“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雖然我不是大丈夫，但行事原則，也是如此。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再重新插手這件事。我希望咱們做朋友，而不是做敵人。”
白菲淡然地笑著，留下這句話，灑灑脫脫地飄然而去。
當然，我不想與任何人為敵。
身為51地區調查員，查明事實真相是我的任務，而不是終生追求。
我一個人坐在露台上，捧著一杯茶，遠眺暗夜中的茫茫雪山。
關於乾坤混元一氣圖，江湖傳說太多太多。
它的曆史可以一直追溯至遠古時期，人類因“氣”而生，“氣絕而身死”，這張秘圖的最大作用在於，能夠為普通人“續氣”，當然，“續氣”就是“續命”。
我一直在想，迫害亂雲大人的女降頭師為何要與迫害孔雀妃的人鬥法，以至於讓無辜者金小九卷入進來？
降頭師的世界紛紜複雜，那是大江湖的一部分，也是另外一個獨特的江湖，其規矩不再是“江湖義氣”，而是變成了“失敗者死”。
在51地區資料庫中，我曾經查閱過，降頭師、煉蠱師這個玄學領域中，唯一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同時，最可怕的還有降頭、蠱蟲的“反噬”。
當降頭師、煉蠱師的運勢低落到極點時，此前由他們親手煉製的降頭、蠱蟲都會突然“反噬”，其死狀淒慘無比。
資料中附帶著很多“反噬”照片，其中一幅，在蠱蟲反噬下，煉蠱師變成了一朵詭異的“葵花盤”。另一幅中，降頭術則是在降頭反噬下，變成了“蜂窩”。
雖然沒有密集恐懼症，但那兩張照片，還是引起了我極度的不適。
“希望不丹之行一切順利吧。”
在極度的思考之後，我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
我希望這個世界上，善良者永保平安。
孔雀妃為不丹王奉獻了一切，不該失去愛情。金小九全力救治亂雲大人，更不該被降頭術所傷。
我給梅麗莎發了一條訊息：“加德滿都亂局一波未平，不丹國那邊恐怕一波又起。我不會忘記調查員的職責，但也不能對不起江湖朋友。此去不丹，凶險重重，如果出了問題，請代為運籌。”
過去，多次外出執行調查任務，我和梅麗莎都淡然處之，根本不會在意危險。但是這一次，我已經意識到，不丹國很可能是龍潭虎穴，隨著孔雀妃回歸，不丹王也有可能露出猙獰麵目。
梅麗莎很快回複：“該來的，總會來。放心葉開，近地衛星掠過雪山時，不丹盡在監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