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舍身飼虎，割肉喂鷹
“那就是白龍王。”
我和金小九都認識那個人，江湖上曾經多次傳遞過這張照片。
“佛祖拈花一笑，迦葉獨得其中三昧。如果我是迦葉就好了，能夠弄清楚白龍王在說什麽？”
金小九深深感歎，肩頭輕輕顫抖，體態十分蕭瑟。
“不要多想。”
我淡然地安慰她，當著白菲的麵，我無法多說什麽。
見到白菲以後，我的腦海中不斷地想到那個神秘女孩子。她就是坐著這輛車離去的，白菲的所作所為，讓我失望至極。
明知道51地區看重那個女孩子，而白菲卻一直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女孩子偷偷送走了。
我一直忖度，白菲和女孩子之間一定有某種奇特的關係。
“葉開，一笑解千愁，不要愁眉不展，好像別人欠你幾千萬似的。”
白菲的表情十分輕鬆，如果沒有她送神秘女孩子過邊檢站那一幕，我或許會受她的情緒感染，也變得高興起來。
“啊——”
金小九突然叫了一聲，情緒近乎失控。
“怎麽了？”
我迅速從副駕駛座位上回頭，看見金小九的臉一片煞白。
“我的鼻子，我的下巴，我的嘴……”
我看不出她的五官有任何變化，但是很明顯，她的神態之中滿含恐懼，已經完全失去了鎮定。
“不要慌，不要慌，我在這裏——”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金小九的右手。
“葉開，我感覺到……‘夜叉降頭’正在吞噬我……不僅僅是那種降頭，還有亂雲大人遭受的一切，都在我腦海中醞釀泛濫，如果這兩種降頭都落在我身上，我該如何處之？”
金小九的話實在過於驚人，連白菲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可能？降頭師不可能無緣無故向你出手，你又不是她們仇恨的對象，這樣做毫無道理……金小九，你有這種感覺，是不是……心理問題？”
我感覺到，金小九的脈搏越跳越快，竟然超過了一分鍾一百五十次。
對一個習武之人來說，每分鍾脈搏跳動七十次就已經是上限，絕對不可能狂跳到這種地步。
“葉開，我看到了，惡魔正在吞噬我，這一次，就算見到白龍王……也救不了我，我完了，我完了……”
白菲拿起手機，再次撥號。
“不要慌，我和白小姐都在這裏，再有十幾分鍾，我們就到四天神布施寺，白龍王就在那裏——不要慌，堅持住。”
我已經極度克製，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表現出了憐惜之情。
金小九以一己之力，帶領金取幫傲立於亞洲幫派之林，本來就是一件“高處不勝寒”的事。
更何況，她頂著巨大壓力，帶亂雲大人到加德滿都治療降頭之害，身邊沒有可用之人。
這樣一個堅韌頑強的女孩子，的確值得江湖同道施以援手。
“小龍兒，請稟報白龍王，我有要事求見——上次去過寺內的金小九，突然身中兩重降頭……不要問為什麽，她現在就在我車上，我和葉開陪著她。我要見白龍王，這次情況危急，不管白龍王是不是閉關，請稟報，請一定稟報，最多十分鍾，我們的車就到了。好，好好，拜托了。”
白菲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語速越來越快。
由此可見，她也被金小九的話震驚，以至於對小龍兒說話時的口氣，完全變成了大聲喝令，根本沒有禮貌可言了。
通話完畢，白菲將油門一踩到底，車子轟鳴狂奔，再也沒有她平日的幽雅淡定。
車到寺門，沒有絲毫停頓，一直向裏，到了大殿門口，才猛地刹住。
我飛身下車，抱起金小九，大步進了殿內。
白菲跟在旁邊，一路叫著小龍兒的名字。
大殿內，所有的酥油燈都亮著，足有三四百盞，燈光和熱氣撲麵而來，讓我頓時覺得心底有了膽氣。
一個人站在正前方的酥油燈前，正握著一把剪子，輕輕剪去燈芯上的灰燼。
他穿著一件玄色長袍，腰間係著一條白色的鏈子，渾身散發著一股遺世獨立的仙氣。
“參見白龍王。”
白菲站住，立刻鞠躬行禮。
那個男人微笑著擺擺手，向右側的白玉石條案指了指。
我大步走過去，輕輕放下了金小九。
“該當有此劫難——加德滿都不是她能來的地方，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她拚盡全力救援他人，除了將這場災難扛在自己肩上，還有什麽辦法呢？兩大降頭術集於一身，如果不是在加德滿都的話，水火相激，陰陽火拚，必死無疑。”
那個男人沒有走過來，隻是遠遠地看著我們。
“前輩，怎樣才能救她？我能為她做什麽？”
我知道，此刻白龍王、白菲都是旁觀者，隻有我真心想救金小九。
她為亂雲大人竭盡全力而為，足以感天動地。
“你？這是她的生命之劫，跟其他人有什麽關係呢？”
男人搖頭，繼續修剪燈芯。
“前輩，她要死了。”
男人繼續搖頭：“她不會死，年輕人，你應該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比死更可怕，不是嗎？舍身飼虎，割肉喂鷹，嗬嗬嗬嗬……最可怕的事，往往處於人的想象之中，不可能被人親眼所見。”
他說的都是經文裏的典故，而金小九所做的，正是這種大義凜然的事。
她是女孩子，卻比很多江湖男人更有擔當。
我無法回應，在這個男人麵前，任何對話都是多餘的。
救與不救，都在他一念之間。
“白龍王，我們把她送來，就是希望您能救她，給她一個機會。天下那麽多人中了降頭，您都能救，到了她這裏，怎麽就遇到障礙了？葉開是我朋友，金小九是葉開的朋友，所以白龍王，我不得不請求您，一定出手相救，無論能不能成功，都得試一試。”
白菲的語氣懇切無比，完全站在我的立場上說話。
我曾給她四十八小時之期，這份人情，她當然要還。
“她要什麽？如果心中沒有執念，降頭師也不可能向她下手。好了，你們退出去吧，這裏交給我。”
白菲猛地鬆了口氣，拉住了我的袖子。
那個男人既然答應救人，我也應該放心才對。
“金小姐，我們暫時出去，在殿外等你。”
我俯下身，在金小九耳邊低語。
“不，不，葉開，我要你在這裏陪我，天黑了，我害怕，我害怕……”
外麵，雖然有些薄薄的嫩陰天，但還沒到天黑的時刻。我知道，這是金小九精神崩潰的前兆，隻不過，我們就在寺內，處於白龍王的關照之下，絕對不會有任何大事。
“你好好躺著，白龍王已經答應救你了。”
我再次握住了金小九的手，感覺到她渾身都在急劇顫抖。
“我，我舍身飼虎，割肉喂鷹，也報答不了亂雲大人，我甘心情願為他去死……葉開，我想告訴你，如果這一次，我死了，就是我命裏的劫，告訴亂雲大人，我已經盡力……”
“好了，走吧。”
那個男人走過來，在我肩頭輕輕一拍。
我的心頭猛地一顫，頃刻之間，腦海中竟然浮出了佛陀講經、萬眾諦聽的經典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