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冤冤相報何時了
“今天,我要同你魚死網破!”
紅了紅了,周奶奶的眼睛瞬間就紅了起來。
我氣呼呼的看了一眼旁邊嬉皮笑臉摸鼻子的常六,心想著以後如果我真做了他的那什麽“祖奶奶”,我一定要想個法子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蛇仙扒層皮。
就在我以為大戰就要一觸而發的時候,一聲歎息傳來。
“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見黑夜之中,一身白衣身形碩長肩膀瘦削的白先生正從台階緩步而上。
他的眼上,蒙了一個二指寬的白綢帶子。
“白先生!”
我瞬時心裏有些為他擔心了起來。
如今這一群的這個仙家那個仙家,白先生一介凡人又沒有什麽庇佑很容易殃及池魚啊!
“姚家的姑娘?”白先生用不確定的口吻輕輕問道。
“白先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你快走!”我焦急的衝他大喊道。
“你怎麽在這裏?這裏很危險。”白先生立馬變了臉。
“這可是我們家……祖奶奶,誰要是敢動我們家祖奶奶一根汗毛,我和他沒完!”常六清亮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我這時候真想上去給他兩腳——你這一嗓門,白先生肯定聽得明明白白!到時候我爸媽知道了可怎麽辦?
但是對於我甩過去的眼刀常六毫不在意,甚至頭都沒回一下。
“你這樣不行。”常五爺像是發現了我的眼刀,淡淡說道。
隨後,我就看到了幾乎是這輩子最慢的一個動作。
黑色鎏金暗紋長袍下,一隻穿著黑色長靴的腳抬了起來,對著那身騷包打扮的少年的屁股一腳就踹了上去……
如此尊貴典雅如此瀟灑冷傲的常五爺,竟然……踹別人的屁股!
“嗷!我又說了什麽別人不想聽的了是吧!是……是祖奶奶不想聽的是吧!”
常六捂著屁股嗷嗷大叫,但回過臉的時候又是一副欠揍的模樣。
在他看到我的大黑臉後,像是立馬明白了過來:“哎呀,我對眼刀白眼之類的東西早就免疫了,不要那麽害羞,該踹的時候就踹,這是經驗。”
常六的這句話,把我本來想罵他的話都給堵了回去,直接給氣笑了。
白先生的眉頭微微蹙了蹙,但是卻什麽也沒說。
我想,像她這麽通透的人必然是會“秋後算賬”。
一撩袖子,白先生直接跪了下來,不跪常五爺也不跪周奶奶,選的位置十分的巧妙,像是同時在跪兩人,又像是兩人都沒有跪。
長身伏地,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決然。
“各位仙家,白某在次厚著臉皮懇請各位仙家不要再鬥了。”
白先生說著,對著地麵磕了個頭。
一時之間,一片寂靜。
“各位仙家,你們這一鬧,村子四周的靈氣就會不穩,人就容易生病,這四周的精怪也會開始折騰,村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啊。”
白先生語氣誠懇,身子又向下伏了伏。
“蛇仙大人,您庇佑村莊數十年,如今也不想看著村莊遭受無妄之災吧!”白先生的頭微微側向蛇仙,聲音誠懇。
蛇仙並不言語,但我能感覺到他此刻周身的氣場一凝。
“黃大仙,您在這村子也是生活了數年,子子孫孫都生長於此,如果此地的靈脈斷了,以後你們的後輩又該去哪裏紮根?”
白先生微微轉向周奶奶。
周奶奶不言語,冷哼一聲。
白先生輕歎一口氣:“近日,山上躁動越來越多,已經有不少村裏人說遠遠看到一些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我去山上查看過,看到許多奇怪的足跡,不像是各位仙家的族人的,反而像是一些……書中記載的東西。這些東西來的沒有來由,但必不會憑空出現。據我所知,除了蛇仙與黃大仙,我們這附近還有些其他大家。各位仙家們,你們真的想讓其他家收漁翁之利吧?”
白先生的一番話,雙方都冷靜了下來。
連我都有些焦急——這個地方是我的老家啊!如果真的像白先生說的這樣,如今可謂是緊要關頭了。
沉吟片刻,我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緊握著拳頭,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我,姚倩倩,先表個態。”
說著,我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但白先生依然跪伏在地上紋絲不動,卻給人一種頗為成竹在胸的感覺。
“隻要你們黃大仙再也不找我的麻煩,那之前我爺爺奶奶的恩恩怨怨,我願意一筆勾銷!”
我一口氣將心中的想法說出。
白先生說的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黃鼠狼一族本就是記仇的生物,讓他們鬆口恐怕很難,那不如我先邁出這一步。
“哼,小丫頭片子,我可不同意。”
讓我沒想到的是,周奶奶立馬就打了我的臉。
“喂,你個給臉不要臉的……”
常六剛想說什麽,卻被我一把拉住了。
“周奶奶,或者是……黃紂老太太,你難道真的想和我們死磕?我背後是常五爺。”
我冷下了聲音。
“哼,常五爺?還真以為自己是無敵的嗎?要知道,你現在的身體……”
周奶奶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常五爺身形一晃,周奶奶飛了出去。
“可好?”
常五爺冷冷吐出兩個字。
“好,很好!非常好!”周奶奶捂著胸口,白發無風飄起,耳朵慢慢變尖,雙眸閃爍著血紅的光影,一副在暴走邊緣的樣子。
“後會有期!”
隨著周奶奶的一句話,夜風冰涼刺骨。
常五爺輕輕將我攬在懷中,沉默不言。
一陣沙塵飛過,再回神時,周奶奶一行早已不見。
“常五爺,您這又是……何苦呢?”
我原本以為這一句是白先生說的。
可細聽卻發現竟然是身邊的常六開的口。
聲音低沉暗啞,帶著無盡的憂愁。
月光下,紅衣少年蒼白單薄,眼神中有著肉揉不碎的悲傷。
“常五爺,您決定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先生那邊輕輕開口。
“嗯。”
隻是清清淡淡的一個字,卻仿佛有著千金的重量。
那時候的我還不懂。
等我懂的時候,卻已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