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蛇長角，即為龍
一滴血，從黑三爺白如玉石的手腕上流出，在我的眉心落下。
我想要避開，卻動無可動，隻能用力的閉上眼睛。
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
我數著，整整九滴血滴在我的額頭。
九是極數，凡是術法用到九和以及九的倍數的，都是極其重要的術法。
黑三爺開始小聲念唱咒語，語速飛快，字語不清。慢慢的，他的聲音大了起來，變成了高聲吟唱，語調古老而透著詭異。
隨著他的聲音， 那些自我眉間流淌的血液像是有了方向，一滴滴轉向我的口中。無論我的嘴如何的閉死，它們總會找到縫隙一點點、一滴滴如同排著隊一般鑽進去。
腥甜的味道布滿口腔。
我就像是個任人擺布的木偶，毫無反抗之力。
當，第三滴血進入口中後，一聲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四周沙塵漫天衝入鼻腔。我不敢睜開眼睛，隻覺得一切都停了下來，靜了下來，死寂的嚇人。
黑三爺不再吟唱。
我突然能動了，手腳聽了使喚。我趕忙從大石頭上起身，卻發現這哪裏是什麽大石頭，而是一個工地上被人刨出來一半的棺材！
我嚇得大叫一聲跑到地上，將臉上的血抹掉，見那血中竟有隱隱金絲。可無論我如何的咳嗽，都吐不出一滴血絲，可有三滴血確確實實已經進入了我的嘴裏，它們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就著月光，我抬頭看去，見一隻碩大的黃鼠狼正被一條數米長的大蛇牢牢壓在身下，兩廂靜默對峙著，若不是雙方胸口的起伏，還會以為這是一對雕塑。
“常五爺！”
我高興的大喊，往前跑了兩步。
“嘶！”
碩大的蛇頭衝向我，金色的眸子寒光乍現，滿是警告。
我嚇得又退了回去。
常五爺的脖頸上，一條猙獰的抓痕從下巴尖一直蔓延到腹部，足足有一米多長，粉色的肉外翻著，蛇鱗少了數塊。
他，到底經曆了什麽，又是以什麽樣的代價才跑過來救我。
不敢打擾到兩人，我趕忙找地方想躲起來。可看來看去，隻有那口塗了紅漆的黑幕棺材。咬了咬牙，心裏默念著“不怕不怕”，我跑到了棺材後麵。
接下來，一場單方麵的虐殺開始了。
在常五爺麵前，黑三爺絲毫沒有還手之力，被死死的壓製。黑三爺一身皮毛傷痕累累，暗紅色的血沾滿全身。
他幾次想要站起來，卻又倒了下去。
一雙幽綠的眸子死死盯著常五爺，裏麵有熊熊烈火燃燒。
常五爺直立著身子，胸口上的傷疤依然猙獰，又在剛剛的打鬥中被撓出了幾道更深的抓痕，可卻鬥誌昂揚，完全的壓製住了黑三爺。
一隻白黃身的黃鼠狼驟然出現，擋在黑三爺麵前。
我看到它有些顫抖，卻匍匐在常五爺麵前。
“今日之事，按理說還是我們家老三救了那姑娘一命。”
蒼老的男聲自那白頭黃鼠狼口中傳出。
我愣了一下，不由直起了身子。
常五爺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一黑一白。
“黃紂私自將那個忘恩負義的人類做成傀儡，襲擊您的那位……”白頭黃鼠狼頓了下，往我的方向看了眼，繼續說道，“老三得知後迅速趕到，隻因被她激怒才犯下如此大錯。如今術法未成，老三又失了九滴心頭血，也算是得不償失，還請常五爺就此作罷了吧。”
黑三爺剛剛是來救我的？
我心下一驚，仔細想想剛剛的事情，算是信了幾分，但依然對這個黑毛大耗子沒有一點好感。
我緊緊咬著下唇，向地上幾乎隻有進氣沒有出氣的黑毛大耗子看去，見他竟然也在看向我。
一雙綠油油的眸子裏滿是怨恨，還帶著點點狠戾。
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心下知道，今天常五爺如果放了他，日後他肯定還會來找我。
可，常五爺思索了片刻，扭頭向我，再也不看那一黑一白的兩個黃鼠狼，像是真的要饒了那黑毛大耗子一命。
“謝常五爺大度！”
白頭黃鼠狼長拜在地。
這一切詭異非常，等我再向那邊看去的時候，竟發現黑三爺和那個白頭黃鼠狼全都不見了。
漸漸地，四周也開始變幻，原本破舊不堪的工地變成了一條筆直的街道。而我來時的路卻成了閃著銀光的河水。我那輛已經撞變形的小車就在五六米遠的地方。
原來，我一直就沒有離開此處。
“嘶嘶。”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我頭頂傳來，將我從思索中拉回。
我抬起頭，看到的是一隻碩大的蛇頭，閃著金色冷光的眸子正定定的看著我。他胸口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猙獰可怖。
可這一刻，我卻沒有絲毫的害怕。
我對上他的眸子，認認真真的看著他黑黃相間的鱗片。在他脖頸的側麵，我看到那裏少了一枚鱗片，傷口早已長好，像是舊疤。
心下一動，我將脖子上的那枚鱗片摘下來，輕輕地在他脖頸處對比了下。
嚴絲合縫，我身上的那枚鱗片正是出自這裏。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麽多年，還沒長好嗎？”
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大蛇不語，靜靜看著我，眼中情緒翻滾，將他眼中的冷意都驅散了幾分。
過了許久，我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恍若十幾年前的山上，在我耳邊溫柔的耳語。
“路遠，來晚了。”
吸進去的氣息有些不穩，連如何呼出來我都忘了。
麵前的大蛇驟然親切了起來。
我知道，這就是十幾年前在山上為我指路，救了我的那人。
雖然當日我並沒有看到他的容顏，但這道聲音卻環繞在我的心頭，已是十幾年。
我抬起手，伸向他微微低下的頭，輕輕的，在他的頭頂撫摸了兩下。
“我沒你想的那麽弱。”
入手，是兩塊鼓起來的小包，就好像是即將有兩隻長角會在那裏衝天而生。
蛇長角，即為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