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十年怨恨
包紮好傷口之後,丁雙沒有回答醫生和護士關於如何受傷的疑問。
橫生枝節隻會把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一個瘋子做事是不需要考慮後果的,更何況楚清清是個孤兒,她背後根本不存在任何顧慮。
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根本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丁雙拿起了楚清清留下的那一封文件袋,把裏麵的東西全部都倒了出來。
裏麵有張紙,寫了一個地址,應該是刀疤現在身處的位置。
丁雙沒有管這些,隻是把其他的東西一一翻開。
一件又一件仔細看過後,丁雙徹底傻了。
這些全都是幸福孤兒院曾經黑暗往事最核心部分的證據!
他仔細梳理了一遍,逐漸明白了關於幸福孤兒院過往的所有真相——
十多年前,沒人能夠想到這家名為“幸福”的孤兒院當中,存在著三隻巨大的蛆蟲。
他們日夜不分地吮吸從孩子們血肉骨髓當中撈出的利益。
證券公司的孫斌,也就是玩偶藏屍案的死者,是利用孤兒院洗錢的主犯,所有以慈善名義捐贈的錢財都經過了孫斌的手,轉而進了周德海的腰包。
給孩子們買的衣服和食物變得越來越差,偷工減料的事情他們從來沒有少做過。
沒有辦法穿到暖和棉服的孩子們在冬天會冷得抱在一起哭,而受不了孩子哭鬧的老師們就會抽打他們,要他們閉嘴。
有個孩子餓的偷偷吃被子裏的棉花被發現了,打得鼻青臉腫,從此再也不敢吃一丁點東西。
好幾個像這樣的孩子,都沒有撐過那個冬天。
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不知是被凍得僵硬,還是死亡後的屍僵。
反正,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在乎。
孤兒罷了,死了就死了吧。
這些孩子被埋在幸福孤兒院的院子裏,埋在那些木馬秋千和滑滑梯的底下。
後來在上麵歡快踩跳玩樂的孩子們,都以為那些失蹤的夥伴是找到新的爸爸媽媽了。
他們踩著自己曾經夥伴的屍骸,羨慕著謊言裏那些夥伴們將要觸及到的幸福生活。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話放在十多年前最為陰暗的幸福孤兒院中,可以說是一點都不假。
而通過這些手段,最後得來的錢被孫斌存進了一個秘密賬戶當中。
這個賬戶後來被楚清清設法弄到,並且同時還搜集到了一係列證據證明孫斌曾經的作為。
這些證據,也都一一被整理好放進了這個文件袋中。
同時,這也是孫斌自殺的理由。
在這部分的證據中,夾雜了一部分手寫的文字,內容是:
【他求我不要把事情公之於眾,我就知道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束縛。】
【他為了讓他的兒子擁有光明的未來,抹殺了我們的未來】
【好惡心啊,果然還是想要他死掉才好啊】
【死掉了,我就答應你不告訴別人哦】
【騙你的】
【哥哥最喜歡的兔子玩偶,要往裏麵塞進最惡心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麽,丁雙產生了強烈想要嘔吐的感覺。
所以把屍體藏進玩偶當中的這件事……是楚清清做的。
丁雙沒有辦法猜測到當時的楚清清是抱著怎樣的一種想法,把屍體弄進玩偶中,藏匿在被廢棄的孤兒院裏。
是要讓孫斌去感受那些因他而死的孩子們的痛苦和怨恨麽?
孫斌死的時候,會有一丁點懺悔麽?
他是自己願意死的嗎,還是被楚清清一步步逼到絕境上,看著孤兒院內被埋藏的那些小小白骨,痛哭流涕地死去。
在這之後的證據,是關於刀疤的。
刀疤曾經的確是販賣人口的犯罪集團當中最核心的人員之一。
他與孤兒院院長周德海有過協定,讓周德海以職務之便尋找領養登記手續方麵的漏洞,從而把孤兒院內的孩子們“領養”出去,轉手賣進深山。
被送進深山裏的那些孩子的記憶,丁雙是體驗過的。
花錢買的孩子,能有多少感情?
深山裏的夫妻想要孩子卻生不出來,就會想辦法去買。
像買小豬崽一樣花錢去買,隻不過這些孩子,是貴了些的小豬崽罷了。
帶回家當然要幫忙幹活,不然留著有什麽用?男孩好歹還能傳宗接代,買個女孩回來幹什麽?
算了,養大了還能當媳婦。
算了,養大還要好久呢。
不想等了,嫩娃娃好像也不錯?
【那個男人好老好髒,他趴在我的身上不停扭動,好像一條蛆蟲】
【我好疼,沒人來救我】
【誰可以來救救我?怎麽樣都好,救救我就好了】
【哥哥,你就在旁邊對吧,你過來救救我】
【哥哥,你為什麽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啊】
丁雙心髒一陣**。
這是楚清清,曾經曆的噩夢,或者說,是噩夢中的一部分。
他咬緊牙關繼續看下去——
買了個長得不好看的,調皮搗蛋的老想逃走的,怎麽辦?
把內髒割了拿去換錢吧,能換不少錢嘞,內髒換來的錢,還能用來買新的娃娃。
割了內髒死了?有力氣就埋了,沒力氣就扔到豬圈裏去喂豬吧,剛好省了買飼料的錢。
這些,都是楚清清用旁觀者的視角看到並且記錄下來的東西。
丁雙不由得頭皮發麻——
身為孩子的她,親眼看到曾經一起生活一起玩耍的夥伴,被這樣對待著,成為了血淋淋的一團肉土……
丁雙再一次產生了想要幹嘔的想法。
而這一次,他真的吐了出來。
丁雙趴在洗手池上緩了很久,他抬起頭對著鏡子,看著眼前的自己,他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楚清清時,她出現在鏡子背後的樣子。
像極了鬼,可現在看來,居然沒有人可怕。
真的沒有人可怕。
丁雙直起身,走回去繼續往下看——
刀疤很缺錢,他本來打算一直這麽做下去的。
他不是不知道被送進深山當中的孩子會有什麽下場,他非常清楚,可是那些孩子對他來說就是賺錢的工具,他對那些孩子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責任可言。
直到有一天,他罹患癌症的女兒發現了這件事。
後來他的女兒死了,死在中秋節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