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腳踢進糞坑裏
我拿著八卦鏡,按照一定的步伐,在屋子裏遊走一圈,就算是老鼠洞都不放過,還是沒有在鏡麵上發覺有反應。
這意味著七老太爺的亡魂並不在此處,有大概率是隨著那頭顱離去。
“魂蹤無影,遁藏!”
我把結果告知外麵的人。
那些親屬聽到這個,更加的悲痛兩分,因為這意味著七老太爺流落在外,如果找不回頭顱,將無法享受到子孫的香火供奉,成為一個孤魂野鬼。
這是世人最無法接受的一個結果。
放下鏡子,我取出一把白色的粉末,沿著七老太爺的屍身潑灑了一圈。
那地上慢慢地顯現出一些淩亂的印跡,有死者身前的,也有一些旁人的。我取出風水尺,再找來一個本子,在上麵記錄起自己的所得。
當粉末的效力失去後,就漸漸消散去,隻餘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如果有內行人在場,一定能認出這種味道,是一種提煉出來的屍香。
這種東西得來並不容易,其材料不常見,工藝也比較繁瑣,用來抵消那十個銀元綽綽有餘。
做完這些後,我對亡者再三拜拜,這才出門,把那張紙撕扯下來遞給老村長,並作簡單的描述,
“這屋裏總共有六個人的腳印,其中一個是亡者的,剩下的五個人,還請老村長自己核實,具體的尺寸我已經紀錄在冊。”
老村長那張緊繃的麵皮終於有了一絲鬆動,“感謝先生提供線索,不然我等將束手無策。”
“老村長客氣!”
我默默地退到一旁去,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接下來的事,已經和我沒有關係,我除了做個看客,也幫不上什麽忙。
至於遺體收斂,修整儀容儀表,這個活原本是我本分工作,隻是如今頭顱不見,也隻能作罷。
老村長拿著那張紙,反複看了幾遍後,並沒有當場發作,讓開身子,讓那些親屬進去收斂亡者遺體。
小顏佬不知何時,竄到我身後,“麻先生,現在有空不?”
這孩子神神秘秘,想幹嘛?
“小顏佬有何事吩咐,盡管說。”
對待顧客,我一向謙卑有禮、恭敬有加,畢竟對方是雇主,手裏攥著另外一半該有的酬勞,我還靠著這個去還債。
“先生隨我來。”
在這淒風苦雨的天氣裏,小顏佬一如既往的穿個屁簾,一看就是個熱性十足的體質,令人羨慕。
我不同,大概做這一行久了,身體總會招惹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時常感覺四肢冰涼,隻是下個雨而已,我已經穿得像走在深秋。
小顏佬的身子很敏捷,帶著我走了一段青石階,又穿過一條隻容一個人側身通過的小路,東繞西繞的,總算來到了目的地。
聽著一牆之隔傳來的哭聲,我甚是無語,這家夥大費周章,竟然把我帶到了七老太爺家的屋後麵。
這裏有一個露天的旱廁,味道臭不可聞,舀糞的痕跡隨處可見,一看就是有人在這裏扒拉過。
若是晴天,還可以解釋有人用這個灌溉莊稼地。
此刻小雨淅瀝瀝,就顯得很不正常。
我下意識的扯出脖子上的黑巾,捂嘴口鼻,躲得遠遠的道,
“小顏佬,帶我來這裏,所為何事?”
小顏佬沒好氣的嗆了一句,“請你來自然有事,還能請你在此上茅房不成。”
“咳咳……這裏汙穢不堪,不會是讓我來挑糞吧?”
我也隻是隨口這麽一說,想著給彼此一個台階下,免得氣氛太僵。
不曾想,小顏佬撿起一旁的糞勺,丟給了我,“自然是要挑糞,幹吧!”
“嘶……”我沒有接過糞勺,任由其掉落在地,一臉不悅的道:“這不在我的業務範圍內,恕我無能為力。”
當我是什麽?
此時此刻,我有些後悔起來,跋山涉水來一趟,得到的竟然是侮辱。
小顏佬歎息一聲,“我懷疑七老太爺的人頭在裏麵,但是我力氣不夠,撈不起來。”
我依然不為所動,“你可以找別人,隻要呼喊一聲就夠了,哪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
還是幹這種肮髒至極的活,我默默地在心裏給小顏佬畫上一個大叉叉,此人做事不地道,不宜深交。
小顏佬沉默了一下,最後終於選擇說了實話,“那頭是我丟進去的。”
我被這話震驚得無以複加,“是你殺的人?”
這孩子才多大,就這般凶殘了嗎?
“不對,那屋子裏的腳印,沒有你的,不可能是你。”
我很堅定自己的探查結果,絕對不可能有偏差。
“人當然不是我殺的,我們是至親。我殺的……是那顆頭顱。”
似乎是回憶到不好的畫麵,小顏佬那張古銅色的臉有些蒼白起來,嘴唇哆嗦,終於顯示出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反應來。
這才是一個孩子最真實的反應,說實話,我寧願看到現在這個樣子的小顏佬,也不願意看到他之前的風采。
那給我一種錯覺,好似我是在和一個大人對話。這本身就透漏著詭異。
我表示很不理解,“恕我直言,這二者之間有何區別?”
小顏佬耷拉著頭臉,條理清晰的解釋起來,
“昨夜,這頭顱突然出現在我的院子裏,彼時我正好起夜上茅房,一腳踩了上去。他竟然張嘴咬了我一口。”
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有被咬,小顏佬抬起小腿,示意我過去看傷。
我皺了皺眉頭,克服惡心的感覺,不是很情願的走了上去。
那腿上果然有一個新鮮的牙印,深可見骨,帶著已經凝固的瘀血。
“這傷不淺,為何不處理一下?”
出於本能,我下意識的摸向牛皮袋,想要給小顏佬抹點傷藥。
“先生莫急,這點傷死不了人。且先聽我說完……”
小顏佬把自己昨夜發生的事繼續講述起來,原來,那頭顱離體後,宛若活物並沒死絕,發狂的見人就咬。
小顏佬家中就他一個人,大半夜的被頭顱追著咬,也沒有人幫襯。
好在這孩子腦子靈活,平時酷愛收集鄉野趣談,從中得知許多似是而非的野法子。
他聽人說,但凡邪性的東西,都害怕汙穢之物,於是逗著那頭顱一路追來,一腳踢進這糞坑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