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了錢勉強出手
是夜，星河瀾灣若隱藏，月有紅暈而風不止。
茅草屋的屋頂，被吹得撲簌簌作響，大有風雨欲來風滿樓的趨勢。
我提前沐浴更衣，穿上了一身幹淨整齊的黑衣，在院子正中擺下案桌，點燃燭火，供上三牲，開始焚香念經。
那風刮得我頭發淩亂，在經文的加持之下，卻始終吹不滅那兩管白燭。
白天的我，村人並不忌諱，甚至還會和我談天說地，天南地北各種胡侃。
到了晚上，我就是個被遺忘的人，生人勿近，仙人回歸。
老嫗年歲已高，混濁的眼裏蘊含著在人世曆練出來的智慧，在天黑的時候，就已經提前躲在灶房裏不敢出來，生怕衝撞了我。
我念的經文，並不複雜，就是一點耳熟能詳的心經，有驅邪護體的功效。
隻是這個經文傳到收發匠這一行，又與和尚們的念法慈悲善祝不同，多了一絲功利性。
利己者方能利別人，做這行最先是保障自己的安全，才能圖謀其他。
我於來時路上有不妥之處，希望借此清淨，能讓亡者感知到我的敬意。
焚香白霧濕，奠玉曉光初。
不知不覺，曙光初露，兩三點雨打在臉皮上，把我從靜坐中驚醒。
阿嚏……
寒氣入體，打著微涼濕意。
老嫗熬了一宿，頂著一臉疲憊，給我送來厚服，以及一把油紙傘，“山裏冷，先生還請注意保暖。”
我點點頭，沒有推辭這番好意。
隨即撐著傘，協助老嫗簡單收拾一下桌麵。
昨夜的風吹得一桌子都是落葉，蠟燭也化成一攤凝固在桌麵，被老嫗鏟起收集起來，這一看就是個勤儉持家，會過日子的女人。
正忙碌著時，就見一個年輕人，猛然推開院門衝了進來，“不好啦～～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我的天爺，這是咋啦？”
老嫗被嚇了一跳，手裏拿著的杯碗盤碟差點掉落一地，幸虧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年輕人渾身濕漉漉的，顧不上把氣喘勻，丟下一個驚天新聞，“死人啦，七老太爺昨夜駕鶴西歸啦！”
老嫗踉蹌後退，扶著桌子這才站穩，說啥也不信，“怎麽可能，昨日還見到他前來修麵，壯得像個小夥，怎麽說沒就沒了。一定是你小子在哄我玩。”
別說老嫗受不了，就是我也被這驚天噩耗給搞懵了。昨日來修麵的人有幾十個，七老太爺就是第一個光顧我的人。當時和那群年輕人有點小摩擦，還有精神的咒罵了一通。
誰能想到，隻是一夜，就物是人非。
年輕人一蹦三尺高，恨不能指天咒地發毒誓，
“老太太，我沒騙你，七老太爺死得挺凶，是被人用利器弄死的，那頭顱至今還沒找到。現在整個村裏的人都被驚動，都在發動人尋找。”
不管是哪種死亡，不管凶手是誰，此時死者為大，講究一個全屍，那頭顱無論如何也要找到。
年輕人說完，轉而焦慮的看著我，“麻先生，村中顏佬有請，還請你過去一趟，很急！”
“懂，帶路便是！”
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隨身的行囊，把一個牛皮袋背在身後，冒雨前行。
這山裏的氣候變化莫常，昨日還溫暖如夏，今日就冷成狗。
一路上見到很多村民自發組織，在田間地頭尋找，但凡能藏匿的地方，都被扒拉了個遍。
我的心裏沉甸甸的，來到這個大顏村，開局就不利，此時又遇上這種事。
年輕人把我引到一個哭聲震地的農舍，這房子紅牆泥瓦，院子頗廣，因為下雨緣故，並不見家禽蹤影。
隻見正房大門廣開，一具無頭男屍躺在血泊裏。房簷下跪倒一地親屬，正痛徹心扉的哭嚎。
門邊站著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者，是這個大顏村的村長，也是個權高位重的族長。
此人站在那裏，那些親屬即使想衝進去看看死者也不得法，就這麽阻攔在外。
感知到我們的到來，老族長一臉沉痛的道：“麻先生，鄙村落遷移至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麽惡性的虐殺事件。”
“這個……我深表遺憾。”
我隻是個匠人，雖然被人敬稱為一聲“先生”，實則除了本職業務，並無別的能力，對於這種凶殺案件，沒有插手的餘地。
“眼下本村人心惶惶，需要一個結果才能安撫人心，那凶手一定要找出來，以告亡者在天之靈。”
老村長眼神犀利的盯著我，“我知道先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都說旁觀者清，說不定你能看出點什麽名堂，所以厚顏相求。”
我突然之間有種拔腿就走的衝動，這種事摻和進去，很難落得一個好字，整不好還會連累聲譽。
我們吃這一行飯的人，還是挺愛惜羽毛的，對於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一向敬而遠之。
是以，我不由自主地露出猶豫的神色。
老村長不慌不忙的拿出來十個銀元，“隻求先生看上一眼，給個結果。”
“這個……也罷！”
有錢不拿王八.蛋。
我妥協的拿錢幹活，從牛皮袋裏取出來一個白色的麻布包裹，走到門前焚上三根香，對裏麵的亡魂默默地禱告一番，這才躡手躡腳的走進去。
屋子裏保持著遇害時的原始狀態，除了地上一雙腳印，我是第二個進去的人。
我打開麻布包裹，裏麵是個密封結實的盒子，盒子裏麵有很多個空格，每個空格裏放置的東西都不一樣，鉗子、錘子、釺子、釘子……
這些屬於五金之物，非常之輕巧玲瓏，被混合放在一個空格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啥玩具。
還有各類能治病救人的銀針，長長短短的別在一個布套上，放在一個長條形空格裏。
剩下的空格，裝的東西就五花八門，有墨條、招魂鈴、迷你版魯班尺（又作風水尺）、小的考驗人視力的羅盤、八卦鏡、龜殼、一枚五帝錢、黑幡、桃木劍……
裏麵的東西應有盡有，可以稱之為一個迷你版的百寶箱，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自出道以來，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使用過。
如今看在十塊銀元的份上，卻是破天荒的露了一把臉。
這麽多的東西裏麵，我最先取出來的，是那麵小的隻能照進一隻眼睛的八卦鏡。
此鏡材質為銅，看著小巧玲瓏，入手很沉，那鏡麵看著模糊不清，好似有沉積之物蒙蔽其麵，事實上此鏡照不了生人，隻能照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