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給稻草人寫名字
雨嘩啦啦的下著,似乎沒有盡頭的樣子。野人安靜的沉睡於一把躺椅上,看樣子得在這裏過個夜。
我對老翁充滿了感激之情,見到其柴房裏的柴禾不多,老翁又年邁不堪,想也不想就舉起斧子劈砍起來。
說實話,這活不是一般的累,若是在自己家,打死我也不想動彈一下,此時不過是想回報老翁一二。
老翁大概是寂寞太久,杵著拐杖站在門口,和我閑話著家常。
“小哥兒來時,可有經過那葬魂林?”
葬魂林,這名字一聽就很不吉利,我如實的交代起來,“來時經過一片杉樹林,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葬魂林。”
老翁眼窩深陷,神色特別複雜的看著雨幕,“杉樹,是杉樹那就對了,那裏的杉樹成千上萬,都是人為種植。想當年,老頭也被拉去幹了很久,僥幸才逃出來,其餘的人……唉……”
看著壘得高高的柴禾堆,我砍得有些累了,抬了兩個小馬紮,和老翁坐下來聊天。
“老人家,那林子是什麽人造的?其餘的人……都死了嗎?”
老翁的記憶,已經被杉樹林拉走,並沒有回應我的問話,而是喃喃自語著,“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啊,都死在了裏麵,那樹底下,都做了肥料,不然這樹如何能長得這般邪性。
我也是其中一個,可惜命硬得很,沒死透,那天的雨也和今天的一般大,好冷好冷……都是命,都是命啊……閻王爺不收啊。”
老翁說著,渾身顫抖不已,好似真的很冷很冷。
我急忙去攙扶他,“老人家,我扶你去烤火吧。”
老翁沒有說話,隻是對我揮揮手,表示不想動彈。
我拿他沒有辦法,隻得想辦法和其多說說話,說實在的,我對那所謂的葬魂林很有興趣。
上一次來並不見這茅草屋,亦不見老翁,也不知道迷路如何迷到這裏來,總要把事情弄清楚,心裏才得勁。
老翁緩了一下後,從其腰間掏出來一根竹子,那竹子頭有個煙嘴,其上掛著個小煙袋,裏麵放著一些幹煙絲,這一看就是自製的抽煙器物。
我對這玩意兒並不陌生,家中阿爺就好這一口,時常會拿出來“吧唧”一口。
這東西大概能固神魂吧,至少那老翁抽了幾口後,就不再哆嗦,而是斷斷續續的又說了一些話。
我東拚西湊,旁敲側擊的,總算把這一片杉樹林的來龍去脈弄清楚。
原來,這裏曾經隻是個普通山樹林,林中的植被除了杉樹,還夾著別的樹種。
因為裏麵有一條小溪水,植被豐茂,所以野獸頻繁出沒。
附近的村民都喜歡來這裏砍柴、捕獵,而老翁也是其中之一。
那時的他,已經到了花甲之年,身子骨還算健朗。
事情發生在那一天的夜幕降臨時,他因為追一隻野兔子,而耽誤了歸家時間,正一手提著兔子,一手扛著柴禾,打算離開時,意外陡然出現。
那林子裏突然亮起了無數火把,許多軍士押解著行動不便的囚犯,逼迫著他們在這裏勞作。
犯人哪有拒絕的權利,讓幹活就幹唄。隻是這些軍士性格很暴戾,嫌棄這些人動作慢,手裏的小皮鞭抽得一個林子哀嚎陣陣。
老翁見勢不妙,扔下柴禾就爬到一顆樹上躲了起來。
隻是他運氣不好,爬的那棵樹在砍伐之列,不大一會兒就有犯人被驅趕著來對這顆樹動手。
老翁想跑也跑不了,在樹倒下來的時候,人也被抓了起來。
軍士們看他還算身強力壯,倒也沒有立時要了他的命,隻是讓其加入到那些囚犯之中。
如此這般忙碌到黎明時分,這片樹林被清理了一遍,而那些囚犯也終於能得著休息一下。
軍士們熬了一大桶肉湯,囚犯們饑腸轆轆又疲憊不堪,自然迫不及待的喝了個幹淨。
老翁懷裏有一塊烙餅,倒也不稀罕這肉湯,隻是喝了幾小口,覺得味道有些不對,就停了下來。
而也就是這碗湯,讓那些囚犯們長眠於此,再也沒有醒轉過來,被軍士們拖野狗一般,扔到那些土坑裏埋起來。
而在一場雨過去,那些坑裏無一不例外的都長出了杉樹的幼苗。
而老翁因為湯喝得少,僥幸逃脫,一直活到了古稀之年。
隻是那林子從此以後就變得很邪門,隻見人進去,不見人出來,附近的村民連續消失十幾條人命後,再也不敢進去,葬魂林之名由此而來。
失去這個林子的供應,生活就變得艱難起來,村民們要討生活,陸續的搬走,這裏就變得荒廢起來。
老翁是這裏最後一個堅守的村民,這一輩子都守在這葬魂林,並不願意離去,因為他的兒子、女人、族親大多都死在了裏麵。
守在這裏,就好像守在親人身邊。這是老翁活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念想。
說實話,聽到這裏,我的心裏十分的沉重,埋葬在這荒山野嶺的人,該有多絕望。
他們沒有辦法回家,沒有辦法享受到人世香火,唯有怨念盤旋在林子裏,亡魂永遠不得超脫。
“老人家,你可知道那些軍士所屬哪個地盤?”
老翁很遺憾的搖搖頭,“這個不知道,隻隱約聽得那些軍士提到過一個名字,顏宗南。”
說到這裏,老翁的麵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氣勢洶洶的站起來,走進了屋裏去。
我則琢磨起顏宗南這個人來,說實話,我並不孤陋寡聞,但也沒有聽過這世間有哪個將軍的名字叫這。
這時,老翁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一手拿著黃色的符紙,一手抓著一個稻草小人,上麵有黑紅色的血跡,還紮滿了無數的細針,看得我頭皮發麻。
“老人家,你這是……”
老翁目光炯炯的盯著我,“老頭不識字,不懂顏宗南三字怎麽寫,不知道小哥可有本事為我提筆補上。”
“老人家把東西放下便是,我給你寫。”
我家學淵源,平時也有看書寫字,做這種事倒也順手。
加上對那些軍士的所作所為不恥,自然沒有一點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