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離奇的彩票
審訊室裏,老耿雙手捂著頭,始終保持沉默。
這樣的僵持,已經持續近兩個小時了,打從聽說自己可能和一起命案有關,老耿就再也沒說過半句話。
在機場交接的時候,老耿是什麽表情,此刻仍舊什麽表情,隻是雙手捂著腦袋,不願意去看審訊室裏的任何警//察。
老張在審訊室裏試圖撬開老耿的嘴,但是老耿連理都不理老張,氣的老張眼睛一瞪,扔掉筆記本走出審訊室,留下兩個刑警坐在那裏,陪老耿僵持著。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這樣的僵持不會持續太久。
隻是如何撬開老耿的嘴,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江濤就站在單麵鏡的後麵,靜靜的打量著老耿,每個人在被警//察帶回警局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狀態,有的人會焦躁不安,有的人會非常暴躁,但也有一些人,會異常的平靜,老耿此刻就是這種狀態。
就像劉誌河今天見到江濤的狀態一樣,當江濤問起,會不會凶手利用殯儀館的便利條件從而把受害者送去火葬場的時候,劉誌河的第一反應,便是急躁不安。
但實際情況卻是,江濤已經排除了殯儀館的可能性。
案發當天,警方通過排查進出殯儀館的車輛,尤其是當天送屍體的靈車,已經再三確認,當天的靈車沒有問題,那些裝屍體的玻璃棺中,沒有暗格,甚至,後麵除了可以裝一具屍體以外,根本藏不下第二具屍體。
即便如此,江濤還是忍不住去試探了一下劉誌河,劉誌河的反應很不尋常,雖然他沒有作案動機也沒有作案時間,但是他心裏一定有秘密,他很怕被警方盯上,雖然還不知道這個秘密和本案有沒有關係,但眼下,老耿是最好的突破口。
隻是老耿目前的狀態,想要他開口,還有點難。
審訊是一門手段,有時候,審訊嫌疑人就好像熬鷹一樣,你越是著急讓他開口,他越不想開口,隻有熬他一陣,熬到他心理防線漸漸崩潰,再施以壓力,會更容易開口。
江濤此刻之所以沒有急著去審問老耿,就是在等著這個機會出現。
又過去兩個多小時,老耿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麽淡定,捂著腦袋的雙手開始胡**著桌麵,有時候手指會勾在一起,有時候會下意識的抓扯自己的褲腿,這是煩躁不安的初期表現。
從老耿被帶進審訊室到現在,老耿的總總表現代表著,他事先有心裏準備,也就是說,他很清楚警//察為什麽會找他,即便說他牽扯一起命案,也沒能讓他狂暴或者焦躁。
“時間差不多了。”江濤向葉敏遞個眼色,葉敏會意的點點頭,拿起放在桌上的刑偵筆記向審訊室走去。
江濤進去的時候,葉敏已經開始審問老耿了,一個刑警坐在一旁的電腦前,正在整理審訊筆錄,另一個刑警見江濤走進審訊室,趕忙讓開座位,自己則去了老耿身後筆直的站著。
審訊室裏的氣氛很緊張,老耿仍舊不肯開口,即便葉敏放低姿態,委婉的詢問著凶手是不是老耿的情況下,老耿仍舊固執的搖著頭,唯一肯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是冤枉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江濤把另一本刑偵筆記狠狠的摔在桌子上,一聲悶響,老耿嚇得身子微微一抖,但很快又調整了狀態,仍舊低著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這是要頑抗到底的表現。
這種固執的人,江濤見得多了,自己從警也有十多年,從最開始的實習生走到今天,什麽樣的犯人沒見過,什麽樣的手腕沒用過,區區一個打更的,江濤還沒把老耿放在心裏。
江濤坐在椅子上,把攝像頭的角度微微調整一下,把照著老耿的燈光也微微調整,讓燈光照射老耿的方向更精準,這一調整,燈光晃得老耿有些睜不開眼:“我說警//察同誌,這燈太刺眼了,你們能不能把這個燈關了?”
“等你肯說的時候,我們自然會把燈關了。”江濤的語氣很冷漠。
“我就是一個打更的,你們想要我說什麽呀,什麽命案之類的,我根本不知道呀!”老耿固執的低吼著。
“沒事,命案咱們先不提,先說說你那個彩票的事情。”江濤冷笑一聲,想讓老耿開口,直接問什麽都沒用,倒不如在現有的線索上慢慢引導他,或許哪一句說漏了,他的防線也就崩了。
老耿聽到彩票兩個字,先是一愣,隨即啊呀叫了一聲:“這個事呀,你們不早問,我還以為什麽天大的事情要抓我呢。”
“那你說說細節吧。”江濤沒有搭理老耿,從他的話裏江濤聽出,老耿恐怕還不止這一件事。
老耿砸吧砸吧嘴,思考著該如何說。
江濤很清楚,拖的時間要是長了,老耿完全會臨時編造出一個故事說給他聽,這不是他想要的,江濤毫不客氣的厲喝一聲:“快說!”
“呃……”老耿還是在猶豫。
“你這個人真有意思,不就是中個彩票嘛,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有什麽可猶豫的!”江濤見老耿不肯說,又催促一聲。
“呃,也不是不能說,隻是我擔心,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老耿一臉晦氣的搖搖頭,就好像自己也很無奈一般。
事情發生在五天前。
老耿自從老伴因病離世後,剩下孤單一個人,他和老伴沒有孩子,一時間,老耿有些接受不了現實,整日裏沉迷於酗酒,偶爾也會找些驢馬爛子一起耍耍牌,日子一天一天混著。
劉誌河曾多次找過老耿,用外甥的身份也訓斥過老耿,但是老耿一句也聽不進去。
每個月也就不到兩千塊的收入,喝喝酒,耍耍牌,錢不但不夠花,曾經因為給老伴治病欠下的外債加上賭輸的錢,老耿在外麵已經有十幾萬的外債了。
有一天和朋友小六喝酒,老耿喝多了,在酒桌上提起過自己手頭急缺一筆錢,如今欠著十幾萬的外債,雖說債多不壓身,但老耿仍舊感覺心裏不踏實,再之後,他的朋友小六就曾聯係過他,讓他幫著一起走貨,被老耿拒絕了。
老耿很清楚小六他們做的什麽買賣,這種買賣,是缺大德的買賣,老耿不想卷進去,而且,這筆買賣賺的也不算多,一次能分到老耿手裏的錢,也就一兩萬。
再之後,小六曾找過老耿好幾次,都被老耿拒絕了。
直到五天前,老耿在商場買鞋子的時候,無意中中了二等獎,按說,這二等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隻是一台微波爐而已,當老耿準備去領獎的那一刻,一個陌生的男人拽住了老耿的袖子。
老耿突然被人拽住,以為是有人要故意找茬,剛想發作,那個人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老耿去了一邊。
雖然心裏好奇,但是老耿也不蠢,警惕著跟他去了一個角落,心裏還想著,反正是商場,那個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商場裏跟他搞事情。
到了角落裏,不用老耿開口,那個人突然笑了:“我說大哥,你這個人還挺警惕的,我找你,隻是一件小事,對你而言是小事,卻可以幫我一個大忙。”
老耿仍舊很警惕的觀察著眼前的陌生人,幫個小忙,老耿不知道,自己一個欠了一身債,卻連自己都快養活不了的人,能幫他什麽忙?
那個人卻把目光投向了老耿手裏的獎券。
老耿咽了口唾沫,他終於明白,這個人想要他手裏的獎券,老耿不禁破口大罵起來,自己都快揭不開鍋了,買雙鞋意外中了二等獎,可以白拿一個微波爐回家,傻子才會把東西拱手讓人呢,而就在老耿要發作的時候,那個人說出了他的籌碼:“我給你買武江往返的機票,再給你定個酒店,你把這個獎券給我好不好?”
老耿懵逼了。
這個人腦子大概有病,機票加酒店,都夠再買一個微波爐了,這人是不是在逗自己玩?
就在老耿半信半疑,想甩開這個傻子的時候,這個人卻掏出了一遝鈔票,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會給老耿買,並且一再解釋,這款微波爐他很想要,和他以前家裏用過的那款一模一樣,但是家裏的那款壞掉了,再想買,根本買不到這款,那個人也跟商場商量過,把微波爐賣給他吧,但是商場拒絕了他,沒辦法,他隻能每天在這裏徘徊,看看有沒有人能抽中二等獎,他也嚐試著自己去抽,但是運氣並不好。
老耿將信將疑,但是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隻是飛機票隻能實名購買,老耿沒辦法把飛機票轉賣給別人,就謊稱中了彩票,去找劉誌河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前因後果聽起來的確難以讓人接受,最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這明顯就是扯謊,老耿再蠢,也不至於拿這樣的話來哄騙警//察吧,他自己也應該清楚,這樣的口供,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江濤眯著眼,靜靜聽老耿把事情說完,腦子裏飛速的思考了一番,雖然這事情聽起來扯淡,但江濤暫且相信他說的是真的,那麽問題就來了,江濤打量著老耿,語氣平淡的問道:“那個人給了你飛機票和酒店?”
“嗯”老耿仍舊被燈光刺的睜不開眼。
“一個陌生人,用機票和酒店住宿就騙走了你一張二等獎的微波爐,你就沒有起疑?”
“開始我是不太相信他,但是仔細算了算這筆賬,我感覺自己不虧。”老耿說的很沒底氣。
“我暫且相信你,那你先跟我說說,這個小六是誰。”江濤語氣仍舊很平淡。
“小六……”老耿一聽到小六這個名字,臉上的表情變得茫然了起來,他似乎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這個小六,他根本不想提,但是前麵他已經提到了小六,此刻想回避是來不及了,老耿隻能硬著頭皮說:“一個老朋友。”
“你剛才口口聲聲說他想找你走貨,走的是什麽貨?毒品還是走私?”江濤語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老耿茫然的搖搖頭:“都不是。”
“你耍我嗎,不是毒品,也不是走私,難道是山貨嗎,一次能分一兩萬,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你給我說實話,這走貨,到底倒賣的是什麽?”江濤不給老耿喘息的機會,一個勁的逼問他。
老耿被盤問的實在沒辦法,隻能交代:“是倒賣人口,這家夥,幹了很多年了,要不是今天我被牽扯到案子裏,我是不會把他供出來的。”
老耿的臉上滿是懊悔,大概,他一開始被警//察帶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可能會說出一些他不想說出去的事情,所以始終保持著沉默,又或者,老耿其實早就參與過這些事情,所以他的沉默,是想逃避警//察有關這方麵的問話。
審問突然有了新的突破口,江濤心裏既高興,卻又感覺有些沉重,因為,如果小六是倒賣人口的,那麽這個受害者,一個十二歲的女孩,會不會是被小六拐走,因為一些原因,然後害死,通過老耿在火葬場的關係,把屍體毀屍滅跡呢?
如果真是這樣,這案子,又會上升到另一個層麵。
江濤繼續盤問老耿:“你有沒有參與他的倒賣活動?”
“怎麽可能,我一直在火葬場上班,已經有些年頭了,我就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呀,你看看我,雖然欠著很多錢,但是我真的沒答應小六,真的!”老耿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他隻要情緒激動,就會在某些刺激下,說出他一直不想說出去的話。
江濤向單麵鏡的方向做了個手勢,這是在告訴老張,盡快找出小六,這個小六,很有可能是凶手。
江濤沒有急著去問彩票的事情,再次問道:“這兩天,小六有沒有再找過你。”
“唉……”一聲歎息,老耿如泄了氣的皮球,身子一下子癱軟了:“既然都說這麽多了,我還有什麽可瞞著的,小六大概在前天吧,應該是前天,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當時我已經準備好去武江了,本來想著晚一點再走,先去單位報個到,給我外甥買點東西,畢竟這次能請一個星期的假,也是人家照顧我,可就是接了他的電話以後,我才改變行程,先去機場,你們說廠子裏發生了命案,真的和我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