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落魄凶手

“著急也不解決問題。”黃粱說,“今天你有什麽打算?”

“梁子,吃完早點,咱倆直接去司馬真之前住的地方轉轉。不是哥哥我跟你吹啊,那地方拍鬼片都TM不用布景,拿來就能用!”

雖然黃粱深諳王建仁說出口的話,直接把一半丟進抽水馬桶衝掉,剩下的一半再打個三折後才能聽。不過這一次他確實沒有誇張,司馬真住過的這棟平房絕對稱得上‘危房’、‘鬼屋’的稱號。

“這地方...你確定住過人?”黃粱甚至不敢大聲說話,擔心把平房震塌。

“你也看過資料了,這棟房子中發現的殘留物中的DNA與案發現場發現的DNA能夠比對上,都是司馬真本人的。”王建仁嗅了嗅鼻子,“這地方一股雞粑粑味兒,你聞到了嗎?”

“那是你的體味。”

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一走進這間陰暗的平房內,黃粱被嗆得險些一頭摔在坑窪不平的水泥地上。黴菌味,食物的腐臭味,尿味,不知來源的異味。豬圈和這棟屋子相比,絕對是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

“這地方能住人?”黃粱在鼻前不停的扇著手掌,他等待眼睛適應屋內的昏暗。

“至少一年多之前,司馬真還住在這裏。”王建仁皺著鼻子說道,“比我上回來的時候更臭了...”

平房內的兩個房間被一條通向廚房的走廊分隔開,正對著屋子的後門。進門右手邊是司馬真住的屋子,左手邊的房間似乎是放雜物用的,火炕上有一個殘破不全的老式木質五鬥櫥,透過敞開的櫃門可以看到裏麵濃鬱的黑暗,仿佛是通向地獄的入口。

“喂?梁子,司馬真不住那屋?”王建仁跟在黃粱身手走進這間空空如也的房間,“那個五鬥櫥裏啥玩意都沒有,就是一些破爛而已。”他看著黃粱上炕,蹲在五鬥櫥前把手臂伸進黑漆漆的櫃門內。黃粱身上那件考究的灰色西服上衣蹭上了蜘蛛網。

“書?”黃粱嘀咕一聲,把手抽出。

王建仁看到他手上多了本巴掌大小的厚厚的小冊子,不以為然的說:“我還以為你發現啥寶貝了呢?那就是一本旅遊冊子,教你如何在國外花錢買罪受。”

沒有理會王建仁不耐煩的咂嘴聲,黃粱把書的封麵上的灰塵擦掉。的確如王建仁所說,這是一本介紹某泡菜國的風景名勝的旅遊書籍,上麵甚至還有一些韓文中日常用語的教學,‘阿尼哈賽由’之類的。

“他家裏怎麽會有這種專業書籍?”黃粱自言自語道。

“誰知道呢。有也不稀奇。”王建仁隨口說道,“司馬真之前可是一個富二代,去國外玩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好了,好了,哥哥我帶你來這裏,可不是為了讓你看旅遊小冊子的,來,跟哥哥看看司馬真的‘豪華臥室’。”

王建仁拽著黃粱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對麵的房間中。

注視著土炕上拿卷成一卷的深灰色的被窩,鑽進鼻腔中的濃重的、略帶一絲甜味的腐斑讓黃粱肚子的早點在胃中可算是徹底撒開了歡。

他險些直接吐出來。

“我發四,”王建仁舉起四個手指,“我第一次見到這床被褥的時候,它們沒比現在強多少。”他拍了拍黃粱的後背,臉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黃粱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勉強能開口說話。“司馬真他、他過的也太慘了吧...”

“誰讓他吃喝賭毒樣樣都沾呢。”王建仁說,“他倒是不嫖。說實話,他那體格子也嫖不了了,都被掏空了。梁子,我甚至懷疑這小子現在把自己禍害死了。要不然我們咋找不著他呢?”

“或許吧。”

司馬真的臥室中沒有多少擺設,一張桌子,兩把塑料椅子,幾個空啤酒瓶,還有幾套沒開封的注射用具。黃粱忍著惡心,把這間臥室翻了個底朝天,連那堆已經黏成一團的被窩都打開檢查了一遍,卻沒有任何收獲。

隨便說一句,打開那團被窩的時候,黃粱忍住沒吐,反倒是王建仁被那一大團白色的不可名狀之物惡心的去院子裏大吐特吐去了。

把平房裏的所有空間都檢查了一遍後,黃粱返回院子。王建仁此時仍蹲在地上幹嘔不止,他手中拿著瓶礦泉水,正在漱口。

“艸了,我TM還以為惡心的東西我已經見過夠多了,今天算是開眼界了...”王建仁話音剛落,又幹嘔了幾下。

黃粱臉色蒼白的說:“怎麽會沒有呢。”

“沒有什麽?”

“藏毒處。”

“你找那玩意兒做什麽?”

“成癮的毒蟲一定會在他視線所及的範圍內給自己準備一個藏毒處。大部分的毒蟲會準備多個。防止其他毒蟲盜取他的藥。”黃粱說,“很少有毒蟲會獨來獨往,尤其是一個落魄的毒蟲。”

“你沒找到?”

黃粱搖搖頭:“沒找到有毒品或注射用具的。”

王建仁挑起一側眉毛:“什麽意思?”

“在廚房的灶台邊上,我發現了一個老鼠洞。”黃粱說,“裏麵雖然除了老鼠屎沒有其他東西,但是從灰層的痕跡上看,那地方應該是放過一個小盒子。”黃粱用手比了一下,大概是手掌大小。“痕跡還很新。”他補充了一句。

王建仁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司馬真近期可能回來過這裏?把自己藏起來的毒品帶走了?”

“很這種可能。”黃粱說,“除非另一個毒蟲偶然發現了他的藏毒處。”

“媽的...司馬真這個王八蛋果然就躲藏在京陽市裏...”王建仁興奮的臉蛋子直發抖,“不論你躲在哪條水泥管子裏,我都會找到你的,小老鼠,我保證...”

離開司馬真的平房後,王建仁開著他那輛N手的破吉普向著另一個地點駛去。在路上,黃粱被告知接下來他們要去被害人陳如煙的家。

“已經過了小一百天了,現在去案發現場有任何意義嗎?”

黃粱把額頭貼在副駕駛側的車窗玻璃上。由於這輛年邁的吉普車的避震緩震功能基本失效,他可以通過額頭與車窗玻璃的碰撞感受到車道上每一處的坑窪與凸起。

“我知道,還不抵看案發現場的照片來的實在。不過能和被害人的丈夫見上一麵,或許多少能有點幫助。”王建仁說,戴上大墨鏡後,他看上去更不像好人了,“王凱麗可是個大忙人,想見他一麵可不容易。”

黃粱看著車窗外的街景,一對穿著校服的初中生情侶正在馬路上旁若無人的接吻,像是長在一起的歪脖樹一般。“和他有什麽好談的。”

“王凱麗這個人...嗯...”王建仁猶疑著說道,“我總覺得他有點奇怪。”

“奇怪?”

“作為被害人的丈夫,他表現出來的態度有些奇怪。”王建仁說,“你也知道,和被害人家屬打交道是咱們這份工作中最操蛋的部分。要麽被他們厲聲指責——這還是好的,有些人上來直接破口大罵——要麽是麵對一群要把眼睛哭瞎的淚人。但是王凱麗不同。”

“王凱麗,這個名字不像是男人的名字。”

“誰知道他爸媽是怎麽想的。我剛才說道哪兒了?對,王凱麗不同。麵對妻子的死,他顯得尤為冷靜。”

“冷靜?”黃粱轉過頭看向他,“怎麽個冷靜法?”

“就像是家裏死了一條寵物狗一樣。不對,比寵物狗還不如。”王建仁搖搖頭,“就像是自己家的保姆死了一樣。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失控的跡象。相反,他趕回家後,立刻積極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

“可能是性格使然吧。”黃粱若有所思的說,“不過這樣的被害人家屬的確是不多見。”

在黃粱的從警生涯中,和被害人家屬打交道絕對是最讓他頭疼的工作。在各種場合,他見過很多死者家屬,直到他辭職離開警隊,也沒碰上過可以用‘冷靜’二字來形容的死者家屬。

這些人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崩潰和麻木。

兩者的唯一區別是麻木的人會在之後崩潰。

“誰說不是呢。”王建仁撓了撓鼻子,“當時我就盯上他了。梁子,夫妻不和導致**殺人這種情況咱都見多了。有些丈夫在失手殺人後,會在情急之下把現場布置成入室搶劫的模樣,以此來逃脫罪責。”

“但殺人凶手並不是王凱麗。”

“確實不是他。”王建仁皺眉說道,“在案發現場也就是王凱麗家中,發現了司馬真的指紋和DNA信息,現場一切的證據都指向司馬真是凶手。但我還是有些放不下王凱麗。”

“為什麽?”

“他沒有指紋。”

黃粱一愣。“啥?他沒有啥?”

“指紋。”

黃粱挑起一側眉毛:“案發現場沒發現他的指紋?不可能吧,那是他家,卻沒有他的指——”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王建仁神秘兮兮的說,“不是案發現場沒發現王凱麗的指紋,而是王凱麗他十個手指上沒有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