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錯位的年華
“我對他說過,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說完這句話,金藝真轉頭眺望著窗外晴朗的天空,她微微仰著頭,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滑落。
“他是怎麽說的?”
“他隻是笑了笑,悲傷的笑了笑。”金藝真說,“我發現自己已經越陷越深了,所以正在苦惱該如何結束這段感情。我原本的計劃是出過留學,用距離來讓這段感情結束。但是沒成想王斌他竟然、竟然死了...”
“有人發現你們之間的事情嗎?”
“應該沒有。我和我的閨蜜說過這件事,但那是在王斌出事之後。”金藝真注視著黃粱,“偵探先生,您依然認為我是殺害王斌的凶手嗎?”
“從某種角度來說,你就是凶手。”
金藝真聽糊塗了:“您能把話說清楚嗎?我還要重複幾遍,才能讓您認清我和王斌的死沒有任何關係這一事實?”
“你和王斌的死有重大關係。”黃粱平靜的注視著她,“聽過我的推理後,你就會明白了。現在我們都認同王斌的死是他殺這一點吧?好的。既然如此,設計出這一殺人計劃的人,必然對王斌抱有深重的殺人動機。王斌是一個還沒走出象牙塔的年輕人,他的社會關係並不複雜,接觸的人無外乎是學校中的人。嫌疑人的範圍其實十分有限。”
“凶手是王斌身邊的人...”金藝真低頭沉思,“會是誰呢...難不成是——”她猛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震驚之情。
“沒錯,就是陳瀟瀟。”黃粱說,“擁有殺人動機的人除了你之外,隻可能是陳瀟瀟。但凶手不可能是你。你和王斌的最後一條對話記錄是在事發的一周前。如果凶手是你的話,為了確保計劃成功實施,在出事的前一天,你應該會給王斌發送消息。確保萬無一失。”
“不,不可能。”金藝真連連搖頭,“瀟瀟她絕對不會做出殺人這種行為,你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她又重複了一遍,“不可能。”
“如果她知曉了王斌和你之間的事情,你還能堅定對她的看法嗎?”
麵對黃粱的問題,金藝真手足無措。“她、她應該不會知道吧。我和王斌就是怕事情曝光,才一直小心翼翼的...”
“女人在這方麵擁有著天生的直覺。”黃粱說,“在愛人是否出軌、是否變心這方麵,女人是無師自通的名偵探。男人總是天真的認為自己的謊言天衣無縫,殊不知他們的妻子和女友隻是不想戳穿而已。”
“她們為什麽不戳穿呢?”
“因為要報複啊。”黃粱苦笑了一聲,“絕大多數女性在麵對丈夫婚內出軌的時候,會堅決反對離婚,她們並不是為了挽救支離破碎的婚姻,而是在報複。寧可一起忍受水深火熱的地獄,也絕對不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看著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獲得幸福。”
“可是瀟瀟和王斌的情況不同啊,他們不是夫妻關係...”
黃粱歎了口氣:“或許在陳瀟瀟看來,王斌就是她的丈夫,是她認定的男人。你也應該多少了解點他們曾經的過往吧。他們攜手走過了困苦的青春年華,彼此扶持,一起考上了理想的大學。一切都在按照他們曾經的設想前行著。可這時你出現了,徹底打碎了陳瀟瀟對未來的所有期許。”
金藝真徹底沉默了。
“陳瀟瀟選擇報複,報複你們倆。”黃粱說,“她借你之手,殺死了王斌。”
“借我之手?”
黃粱點點頭:“嗯。根據我的推斷,陳瀟瀟應該是發現了你和王斌的秘密:用教學樓那麵大鏡子的背麵傳遞消息。”
金藝真愣了一下,隨即瞪大了眼睛,她已經跟上黃粱的思路了。“你是說——”
“陳瀟瀟應該是在那麵大鏡子的背麵寫上了一句話,並把那顆毒膠囊放在那裏——可能是用透明膠帶沾上的吧——雖然前一天並沒有收到來自你的暗號,但王斌已經養成了習慣,會在路過大鏡子的時候,下意識的查看一下。他自然會認為那是你留下的訊息。果然如陳瀟瀟想的那樣,王斌毫無懷疑的吃下了毒膠囊。她完成了自己的複仇計劃,報複了你們倆。王斌在彌留之際,一定對你懷著刻骨的仇恨和絕望的困惑。”
說完這段話後,黃粱後背依靠在椅背上,轉頭注視窗外的街景。他不忍心去看坐在自己對麵的金藝真悲痛欲絕的淒慘、哀嚎。淚水流淌過女孩的臉頰,兩道黑色的淚線仿佛象征著兩段平行的人生,永遠沒有交匯的可能......
黃粱帶著金藝真找到了警方——這才是黃粱和金藝真見麵的真正原因,必須有證人出麵,才能引起警方的重視,對已經結案的案件重啟調查——警方了解情況之後,在第一時間找到了陳瀟瀟,並對她寢室的私人物品進行了搜查。
在她的行李箱的夾層中,發現了剩餘的‘硝酸士的寧’藥物。麵對警方的審訊,陳瀟瀟沒做任何抵抗,對毒殺王斌的罪行供認不諱。
陳瀟瀟被轉移到看守所等待最終的審判。黃粱原本打算和她麵對麵的談一談,但是陳瀟瀟拒絕了見麵的請求。
從看守所離開,返回事務所的路上,張芷晴問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問題:“黃粱,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上陳瀟瀟的呢?”
“第一次和陳瀟瀟見麵的時候吧。”
“因為陳瀟瀟的言行?”
“她偽裝的很好,愛之深、恨之切,即便是她親手殺死王斌的,但對於王斌的死,她的悲傷不是裝出來的。是在偶然看到上官美宣抱著的課本的時候吧。”
“因為陳瀟瀟的室友是學獸醫的,能和殺死王斌的藥物‘硝酸士的寧’聯係上,所以你就懷疑上陳瀟瀟了?”
“當時還談不上懷疑,隻是有些在意。”黃粱說,“這起事件並不複雜,牽涉其中的也隻有區區幾人而已。真正具備殺人動機和條件的隻有兩個人:明顯的金藝真,並不明顯的陳瀟瀟。隻要能排除其中一人的嫌疑,就可以鎖定凶手。”
“我算是中了凶手的圈套了。”張芷晴說,“我直到最後都以為凶手是金藝真。”
“那是因為你先入為主的偏見,你討厭她。”
“我才不討厭她呢。”
“你就是討厭她。”
“黃粱!”
“行吧,你說不討厭就不討厭。”黃粱輕聲嘀咕道,“你是嫉妒。金藝真年輕漂亮,家世還好。”
“你胡說!”
“別鬧!我開車呢!”黃粱穩穩握緊方向盤,把車頭調正,“想死一個人去,甭拉上我。”
張芷晴冷哼道:“哼,變成鬼我也纏著你!”
車廂內沉默了一會。
“喂,問你個事。”
“說吧。Miss.十萬個為什麽。”
“陳瀟瀟為什麽不在王斌死後第一時間把剩餘的毒藥想辦法處理掉呢?留著這個燙手的山芋做什麽?”張芷晴眉頭微蹙,“這個問題我想了好幾天了,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她還打算對金藝真下手?”
黃粱搖搖頭。“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殺一個人和殺一萬個人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黃粱目視前方。“芷晴,你知道我們遺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細節嗎?”
“什麽啊?”
“凶手在事發當天的早上就在‘致遠樓’的一樓大廳裏。”黃粱說,“根據她的自述,前一天半夜她偷偷進入到致遠樓布置殺人陷阱,然後離開。在第二天一早,她起了個大早,跳窗戶進入到樓內。”
“為什麽這麽做?”
“怕被監控探頭拍到。”
“不是,我問的是她為什麽在事發當天來到致遠樓。”張芷晴說,“她已經布置好了陷阱,難道不應該遠離那棟教學樓嗎?”
“陳瀟瀟自己的解釋是說想要確保計劃萬無一失。”黃粱說,“但我不這樣認為。她冒著如此大的風險——重啟調查後,警方的調查人員對事發當天出入過致遠樓的師生進行了大規模的走訪,的確找到了幾名對陳瀟瀟有印象的證人——應該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
“其實王斌那天會不會留意到陳瀟瀟寫下的訊息和那顆毒膠囊,隻有老天知道。畢竟金藝真事先沒有給王斌發送暗號。”黃粱說,“陳瀟瀟當然會考慮到這一點。所以她在致遠樓一樓現身的緣由應該是擔心無辜者誤服。”
“誤服?”
“或許當時躲在角落中的陳瀟瀟內心十分複雜吧。她一方麵渴望親眼看到王斌拿起毒膠囊的那一瞬間。一方麵又期許著其他人發現這顆毒膠囊,這樣她的殺人計劃就不得不終止了。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想。”
“我認為是事實。”張芷晴目光認真的看著黃粱的側臉,“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陳瀟瀟沒有把剩餘的毒藥處理掉,因為她擔心有無辜的人受傷害。”
“或許吧...”
車窗外閃過一座座低矮荒蕪的小山包,斑駁的石塊無聲的傾訴著時光的無情。在錯位的年華中,愛與恨的邊界,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