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絕望的父親
陽光透過窗戶傾泄在教室的桌椅上,照的人昏昏欲睡。
和往常一樣,有上進心的學霸們坐在教室的前排,對學習毫無念頭的學渣們坐在教室的末尾,一個個不是在光明正大的玩手機,就是在為了昨天的通宵補覺。
站在講台上的講師對這一切熟視無睹,用幾乎沒有抑揚頓挫的枯燥的聲音讀著從教科書上照搬下來的PPT上的文字。
這是一節再平常不過的無憂無慮的大學生們的必修課課堂。
掛在牆壁上的時鍾的分針轉過‘11’,課間休息五分鍾,還有一堂課就可以解放了。
對於教師和學生都是如此。
學習的,裝作學習的,或是徹底放棄學習的,一名名看不出半點朝氣的學生們,趁著這幾分鍾的休息,有的在彼此交談,有的走出去上廁所。
一名高大帥氣的男生微笑著聽著坐在身旁的室友們聊著昨天晚上的‘戰況’,他把手伸進口袋中,掏出了一顆膠囊。拿起放在桌麵上的水杯,他服下了這顆藥。
異變發生。
服藥男生的身體毫無征兆的縮成一團,劇烈的抽搐了幾下,他隨即從椅子上滑落,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他再也沒能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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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看完這段教室的監控視頻後,黃粱聳聳肩,看向坐在他對麵的中年男人。
男人已經年過半百,但或許是常年從事體力勞動的緣故——他自稱是某工廠燒鍋爐的工人——身形壯碩。雖然個子不是很高,但是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男人名叫王強,二十分鍾前,他突然推門走進了事務所,打斷了黃粱的午覺。
“我兒子不是自殺,是有人害死的他。”男人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王先生,單憑一段視頻說明不了什麽。”黃粱說,“而且您也看到了,那顆奪走您兒子性命的毒藥丸,是您兒子自己服下的,沒有人強迫他這麽做。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男人搖了搖頭。“我兒子是被人害死的。”
“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突然之間白發人送黑發人,誰攤上這樣的悲劇都無法接受。”黃粱說,“但是世事無常,您隻能學著去接受,去忘記。”
“我兒子是被人害死的。”
黃粱無可奈何的看著王強,後者低著頭,雙手撐在膝蓋上,倔強的仿佛是一頭爆發前夕的公牛。
“黃粱,我回來——”張芷晴推開事務所的門走了進來,一看到王強的身影,她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是委托人嗎?”她用口型向黃粱問到。
黃粱搖搖頭,用眼神示意她趕緊回房間。
張芷晴沒有理會他,發下背包後,湊到了黃粱的身旁,對王強說:“您好,我是黃粱的助手,請多指教。”
王強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下頭。
“這是什麽啊?”張芷晴的視線落在黃粱麵前的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她掃了一眼,立刻驚訝的喊到,“這是我們學校啊。”
“你們學校?”黃粱問。
王強也抬起頭看向張芷晴。
“嗯,是我們學校,肯定的。”張芷晴說,“這間教室應該是在‘致遠樓’,我大二的時候有好幾門選修課都是在這棟教學樓上的。”
“你是華清國立大學的學生?”王強問。
張芷晴說:“是啊。”
“那你知道王斌的事情嗎?”
“知道啊,就是前段時間發生的上課服毒事件吧。”
王強用幾乎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王斌是我兒子。”
“啊...”張芷晴驚訝的張著嘴,愣了好幾秒鍾,才慌亂的閉上嘴,“王叔叔,您、您節哀。”
王強再次低下了頭。
“王叔叔,您來我們事務所是想做什麽啊。”張芷晴小心翼翼的問道,“王斌同學的死不是已經被查明了嗎?學校方麵說是自殺——”
“不是自殺。”王強執拗的重複著這句話,“我兒子是被人害死的。”
“呃...”張芷晴看向黃粱。
“王先生,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您是想讓我幫您重新調查您兒子的突然暴斃,是這樣吧?”
王強點點頭。
“為什麽來找我?”
“我之前找過三家偵探事務所,他們都拒絕了。”
“所以隻是上我這裏來碰碰運氣?”
“嗯。”
黃粱苦笑了幾聲,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好吧。我再問您一次,王先生,您堅信您兒子王斌的死不是自殺?”
“不是。”
“您得出這一結論的根據是什麽?”
“我兒子沒有自殺的理由。”
“或許隻是您不了解他而已。”
“不,斌斌他絕對不會走上自殺這條路。”王強用力的搖著頭,“我妻子在斌斌上小學的時候出了車禍,沒能搶救過來,從那之後我們爺倆一直是相依為命。斌斌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失去母親後,他自覺的承擔起家務,而且在學業上也更加用功。他一直說要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讓我過上好日子......”他極力克製著情緒的表露,這讓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張芷晴感動的眼圈泛紅。
“他的確做到了。”黃粱說,“華清國立大學可是頂級學府啊。”
王強點點頭:“即便考上了好大學,斌斌也沒有鬆懈。他一直在勤工儉學的同時準備著考研。他每個學年都能拿到學院和學校的獎學金。這些錢他都給了我,我一直都給他存著呢...”
黃粱說:“一個很努力的孩子。”
“他一直在很努力的活著,為了改善生活,為了能夠出人頭地,我不相信他會突然想不開,做出這種傻事。”
“會不會是因為在感情上受挫了呢?”
“這方麵我一直沒有過多幹預,我知道他能平衡好學業和愛情之間的關係。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有個從高中就開始交往的女友,是個很出色的姑娘,在生活和學業各方麵都對斌斌起到了很大的幫助,斌斌總是說,如果沒有小陳的話,或許他考不上這麽好的大學。”
“這位小陳也是華清國立大學的學生?”
王強點點頭。
“她一定很痛苦吧。”
“是啊,她也無法接受斌斌的去世。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安慰我,真是個好姑娘。可惜我們家沒有福分,多麽好的兒媳婦啊...”
“學業出色,愛情穩定...”黃粱沉吟道,“的確,想不出王斌為什麽會突然服毒自盡的理由。”
張芷晴躊躇著開口:“王叔叔,我想冒昧的問您一個問題,希望您不要生氣。”
“嗯。”
“王斌同學有沒有接觸過網貸這類的東西啊?”
“警方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王強說,“似乎最近大學生自殺的事件很多都與網貸陷阱有關。沒有。斌斌從來不碰這些東西。警方的調查結果也是如此。”
張芷晴點點頭,不說話了。
客廳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可以接下這件委托。”黃粱沉吟片刻,抬頭看向王強,“先說明,我可能調查不出什麽結果,而且我這裏收費也不低。您最好有心理準備。”
聽了黃粱的話,王強顯得有些遲疑,但最終他還是點了下頭。或許是黃粱眼神中的認真讓他覺得此人可以信賴吧。
王強離開的時候,黃粱把存有監控視頻的U盤遞給了他,但是王強擺了擺手。“這裏麵不光有那段視頻,還有警方的調查資料,你拿著吧。”他說。
“這些資料您是如何弄到的?”
“求人唄。”
“哦,您慢走。”
送別王強後,黃粱站在客廳中央,注視著手中的U盤,心情有些沉重。
“黃粱,你覺得王斌是自殺嗎?”
“不知道。”
“那你感覺呢?”
“感覺並不重要,事實才重要。”黃粱看向張芷晴,“把外衣穿上,我們走一趟。”
“現在嗎?”
“你還想睡一覺?”
“好吧...”張芷晴咂咂嘴,“讓我猜猜,你是要去我們學校吧。”
“回答正確。”
坐進黃粱的經典款甲殼蟲裏,張芷晴一邊係安全帶、一邊出聲問道:“你要去見王斌的班主任?”
“不是。”
“導員?”
“也不是。”
“那你要見誰啊。”
黃粱轉動方向盤,駛進車道。“你一年能和班主任見幾次麵?”
張芷晴想了想:“呃...三、四次吧。”
“導員呢?”
“一個禮拜一次吧。班委的人可能會見的勤一點。”
“所以說,找班主任和導員了解王斌的情況隻是做無用功罷了。”
“那你是要去找——”
“室友啊,笨。”
“對哦,室友應該是最了解王斌大學生活的人了。”張芷晴說。由於她自己是走讀,幾乎不回宿舍住,所以第一時間沒有想到舍友。
“而且一個宿舍的人通常都選差不多的課程,王斌的室友很大概率應該是目睹了王斌服毒身亡的過程。”
“好吧,去見室友嘍。”張芷晴說,“感覺有點奇怪誒。”
“什麽感覺奇怪?”
“去學校啊。”張芷晴說,“平時我去學校都提不起精神,但這次不一樣,既有些興奮,還有些激動。”
黃粱眯著死魚眼吐槽道:“激動個毛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