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生變

下午三點二十七分,黃粱第67次抬起手腕看向手表的表盤。

他有些被激怒了。

在之前流逝的毫無意義的一個半小時中,湖岸邊總共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那位女性年齡絕對不會超過五歲,而那兩名男性中最小的看上去也已經年過古稀。這三名過客隻是在湖邊短暫的溜達了一圈。他們甚至沒有看向黃粱那略帶詢問的眼神,就徑直走開了。

黃粱討厭遲到的人。

討厭浪費他時間的人。

無論如何,如果那名委托人還肯現身的話,即便他再拿出五萬,黃粱也絕對不會接受他的委托。

除非他再額外拿出十萬塊來。

黃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轉過身,不再斜對著身後樹林的方向坐著,而是麵朝著二龍湖的水麵而坐。

平靜的湖麵上波光瀾瀾,沒有一絲漣漪。水麵清澈的就像是一麵一塵不染的鏡子。湛藍的天空倒映在水中,那一朵朵懶洋洋飄卷著的雲像是一塊淡藍色畫布上的白色塗鴉,隨著水流的上下浮動而不停變換著形狀。

太亮了。黃粱後悔沒有帶上墨鏡,直視這金光燦燦的湖水,幾乎要晃瞎他的眼睛。但這副美景又是如此的美不勝收。他強迫自己去適應閃爍的景致。他打算再欣賞最後幾眼湖水美景,然後就瀟灑的起身離開。回酒店拿上行李,退房,買上一張今晚的火車票,返回熟悉的城市。

就讓那個拿五萬塊錢惡作劇的混蛋見鬼去吧!

一想到張芷晴臉上失望的表情,黃粱就不禁有些頭疼。該想出什麽樣的借口來搪塞她呢?就說一個有錢的老太太花5萬塊錢來找人幫她尋找丟失的貓咪吧。這個理由應該還算過得去。

雙手撐在膝蓋上,黃粱站了起來,由於坐了一個多小時,讓他不免有些站立不穩。原地跺了跺腳,讓酸痛的腳踝恢複功能。黃粱隨意的揮手把褲子上沾到的塵土拍掉。他最後看了一眼湖邊的方向。

嗯?那是什麽啤酒瓶嗎?

湖岸邊似乎掉落了一顆銀河中的星星,閃耀著刺眼的光芒。黃粱猶豫了一下,邁步向河邊走去。走近河岸旁,當看清眼前的景物時,他猛然停住了腳步。

閃著光芒的東西並不是啤酒瓶,而是金屬製的腰帶扣。這個銅黃色的腰帶扣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詭異的寒光。腰帶扣固定在一條暗褐色的牛皮質皮帶上,看上去價值不菲。腰帶的主人身材壯碩,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他穿著一雙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褲子是一條棕色的西裝長褲。西裝的外套不見了,露出了裏麵的白色襯衫和一條藍色條紋的領帶鬆散的跨在男人的脖頸上。

他的衣領高高聳起,從敞開的領口處可以看到淤痕。毫無疑問,那是被繩索用力勒出的痕跡,血肉模糊,顯得是那樣猙獰刺眼。

而這些還不是讓黃粱噤若寒蟬的主要原因。

男人的臉不見了。仿佛是有人把他的臉按進了一台飛速旋轉的絞肉機中。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他臉上的五官像是融化的蠟一般混合在一起。依稀能看到那張臉上有著幾個窟窿。但很難分清那究竟是眼眶還是鼻孔。

這個男人死透了。

黃粱小心翼翼地走到這具屍體前,雖然明知這一舉動毫無意義,但他還是伸手去探了一下這具男性屍體的脈搏。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了結果。

冰冷。皮膚幹冷。那種油膩的屍體觸感讓黃粱猛地把手收回。

“怎麽可能...”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為什麽沒有人發現這具屍體...”

根據他的經驗判斷,這名死者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大致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兩到四小時之前遇害的。也就是說,這具屍體倒在這裏沒多久,黃粱就來到了湖岸邊。隻不過由於一直坐在那原木樁上,注意力都放在了隨時可能出現的委托人身上,所以黃粱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具屍體的存在!

屍體超過3/4的部分都在湖水中,隻露出小腿以下的部分。方才來到湖邊的三個人甚至都沒有走過黃粱,他們就更不可能發現這具男性屍體。

猶豫了一下,黃粱掏出手帕遮住手,然後把手伸向了男性屍體褲子的口袋裏。褲子鼓鼓的,裏麵應該是有東西。從左側的口袋,他掏出了一個幹癟的錢包。裏麵有少量的現金,更多的是卡和證件。他沒有去仔細查看銀行卡和證件,繼續查看其他口袋內的東西。

沒有找到手機。其餘的物品包括一袋濕巾,幾枚硬幣,一個打火機,一包濕透了的煙。“抽的是軟中華呀。”黃粱嘀咕了一句,把那包濕漉漉癟成一團的煙丟在一旁。除此之外,屍體上在沒有其他東西。

黃粱把注意力放在那個幹癟的錢包上,把現金和銀行卡丟在一旁,他查看起錢包中證件上的照片。那個略顯可笑的名字讓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麽可能?難不成這人是!”

這是一個幾乎你在現實生活中見不到人會叫的名字。雖然幾乎每個人都聽聞過這個名字:魯智深。

沒錯,證件照片的旁邊的確堂而皇之的印著這三個字。這個悲慘男人的成長經曆一定十分坎坷。黃粱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不合時宜的想法。每一次麵對陌生人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一定會感到很尷尬。

魯智深這三個字在那封電子郵件中出現過。就是那封讓黃粱來到這座小城的郵件。原來並不是委托人沒有在郵件中告知黃粱自己的名字,而是黃粱下意識的以為在郵件中出現的‘魯智深’這三個字是兩人見麵的暗號。

他還有些納悶,自我解釋說這可能是委托人是一名水滸迷。現在看來不是委托人是一名水滸迷。而是給他起名字的家大人是水滸迷。而且還是魯智深的死忠粉。

從證件上的出生年日來看,這個男人比黃粱正好大的一輪。40剛出頭。把這些東西原封不動的放回到屍體的口袋之內。黃粱略微擦拭了一下自己留下的痕跡。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黃粱些為難,如果現在報警的話,警方是不是會懷疑這人的死與自己無關?一定會的。問題是雖然跟他的死沒關係,但黃粱來到這裏的確是與他有直接關聯。

這人終究還是沒能堅持到我為他解決問題...他究竟為什麽要向我求救?可能這一問題永遠也無法得到解答了。

意識到自己陷入到麻煩中,黃粱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去拿口袋中的手機。無論如何報警都是他必須要做的。

毫無征兆的,黃粱突然感覺到身後有微弱的呼吸聲。那種濕熱的鼻息就噴在他的後脖頸上,激起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心中隻來得及生出一個念頭:壞了。

還沒等黃粱轉過身看向身後,他的後腦便遭到了一記重擊。仿佛是一顆核彈在腦海中被引爆。刺眼的光芒淹沒了黃粱的神誌。他感到自己不斷的墜落,墜落,墜落,直至墜落進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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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觸感最先恢複,黃粱覺得自己的臉頰癢癢的,疼疼的。他想要從這混沌中掙脫開來。漸漸地,他聽到了水流淌的聲音,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

濕潤。

手上的皮膚涼涼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輕柔的撞擊著他的掌心。拚盡全力,黃粱睜開眼皮。刺眼的光線晃的他立刻就閉上了眼簾。他險些再次昏厥過去。

身體正在慢慢恢複,他感受到了手的存在,手在冰涼的湖水中撐起來,黃粱的臉頰離開了粗糲的地麵。他踉蹌了一下,險些跌進水裏。

用力搖了搖頭。黃粱被一陣劇烈的疼痛徹底喚醒了過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後腦勺,發現那裏硬邦邦的,有些濕潤。把手指拿到眼前,上麵沾滿血汙。

“應該是結痂了...”嘀咕了一句,黃粱半跪在地麵,一點一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每動一下,都仿佛是如同受刑一般。

強撐著一口氣,黃粱挺直膝蓋。記憶的碎片漸漸在腦海中閃回。他猛地看向那具屍體所在的方向。

卻什麽都沒看到。

如果不是那片凹下去的沙坑的話,黃粱黃粱真的會認為自己先前看到的那具男性屍體隻是錯覺罷了。

但抽搐疼痛的後腦勺明確的告訴他,那都是真的。的確有一具男性屍體麵目全非躺在湖岸邊,而且在你正想報警的時候,有人悄悄的來到你的身後襲擊了你。

嘟囔了幾句難聽的髒話,黃粱伸手摸摸自己口袋中的東西。錢包,手機,所有的個人物品都沒有丟失。他翻了一下自己的錢包,能看到被人翻動過的痕跡,但是其中的證件、銀行卡甚至現金一樣都不少。

該死。這他媽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站在湖水旁,黃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隻清楚一件事:120一晚的客房自己得多享受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