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出差

熙熙攘攘的人群。

像是一大群黑色的螞蟻一般向蟻巢挺進。

黃粱拖著行李箱被四周的疲憊的人們裹挾著,向著出站口走去。

他已經記不得上一次這樣隨波逐流是什麽時候,感覺不到雙腳在走動。或許是幾年前在春運時坐火車去外地查案,體會過同樣的經曆吧。

把手中的車票遞給檢票的大媽,大媽隻是懶洋洋的揮了下手,看都沒看車票一眼。終於這走這間還沒有便利店大的火車站的出站口,另一群人再次把黃粱團團圍住了。

“坐車麽?坐車嗎?拚車差一個就走!”,“需要住宿嗎?來我們旅館吧。WiFi熱水一應俱全,各種服務價格合理——”

麵對著各路人馬的圍追堵截,黃粱逃一般的悶頭衝出了人群。那群如蒼蠅般的男男女女揮舞著手中的劣質小廣告,選定下一個目標後,如惡狗撲食般一窩蜂湧了過去。

走出半條街,遠黃粱這才站在路旁破碎的馬路牙子上,揮手攔下一輛空的出租車。在司機大哥的幫助下把行李箱放在後備箱裏,鑽進開著空調的車廂內,黃梁這才喘過一口氣。

“謝了。”他接過司機遞給來一張濕巾,擦了擦滿是油漬的臉頰,“去鑫源酒店。”

“好嘞。您是來這兒出差的?”司機調轉車頭,向黃粱口中的目的地駛去。

“算是吧。”

轉頭看向車外破敗的街景,與寸土寸金的京陽市繁華絢麗的街貌相比,這座地級市顯得是那樣落後寒酸,黃粱有種穿越回了十幾年前的錯覺。

道路兩旁的樹叢落滿灰塵,萎靡著苟延殘喘。附近的樓房都是老式的六層建築,牆壁斑駁剝落,露出一塊塊灰色的水泥,像是得了皮膚病的絕症病人。每隔幾扇窗戶,玻璃後就會貼著‘賣房’和電話號碼的大大黑字。

即便此刻已是深夜,卻沒有多少窗戶亮起燈光。昏暗的路燈投射出暗淡的橙黃色光線,投射在坑凹不平的柏油路上,更襯托出這座小城的頹廢。

黃粱的思緒不禁飄向遠方。

第一次看到那份郵件的時候,他一頭霧水。郵件標題是簡單兩個字:求助。在那封隻有短短幾行的郵件中,發件人向黃粱尋求幫助。此人告知黃粱這座小城的存在。在此之前,黃粱甚至沒有聽聞過這個名字遼河市的位處北方的四線小城。

遼河市隻有50多萬的常住人口。麵積小的可憐。開車的話,從城的一端到另一端隻需要一個多小時。這裏曾經也無比繁華,是重要的產煤城市。但當資源枯竭之後,城市轉型遲遲找不到方向,這顆‘北岸明珠’漸漸失去了光澤。黃粱能從那些破敗的建築中看到這座城市往日的光輝。這更平添一分淒涼的意味。

不知是錯覺還是事實,這裏給黃粱一種墓地的蕭瑟感。

這些人都是守墓人,而我,則是誤闖進墓園的外鄉人...

“卑鄙的外鄉人...”

“您說什麽?”

黃粱撓了撓鼻子:“沒什麽。”

在那封郵件中,並沒有說明發件人究竟想讓黃粱解決什麽問題。此人隻是用焦急的口吻讓黃粱盡快抽出時間來到這座小城。如果不是收到一筆五萬元的轉款的話,黃粱或許會把這封郵件當作垃圾郵件處理,直接刪掉。

正是因為郵件中提到了那筆不知是誰轉來的5萬塊錢,才讓黃粱不得不踏上這趟突兀的旅程。

他還是第一次接收到如此荒謬的委托。先給錢,後辦事。甚至與委托人沒有見過麵,就已經敲定了這一趟出差。

想到這裏,黃粱嘴角不禁泛起一絲苦笑。他本是不想來趟這渾水,打算將那5萬塊直接退還回去。

但是張芷晴死後不同意。

麵對她發自靈魂的質詢——你是打算在沙發上把四肢躺退化嗎?——黃粱隻能乖乖的收拾行李,買上一張最近班次的火車票,匆忙的趕赴這座小城。

在那封郵件中明確告知了黃粱在這個小城的哪間酒店留宿。並附上了約定見麵的地點和時間。

就在明天。下午的兩點鍾。在這座小城的一座市民公園中,委托人會在那裏現身,和黃量具體討論委托的內容。

黃粱已經想好了。如果委托事宜絲毫激不起他的興趣的話,他會直接把錢還給對方,然後一走了之。就當是時隔已久的一次火車旅行。

說來矛盾的是,暈車的黃粱不討厭坐火車。他甚至享受這種和滿車廂的陌生人共赴旅程的寂寞和淒涼。

思緒之間,司機已經開車來到了黃梁將要下榻的酒店。這座名叫鑫源酒店的高大建築——足足有20層之多,是這座小城中唯一上星級的酒店。黃粱訂的是單人經濟間,每晚的價格是一百二,這個價格相當便宜。

辦好入住手續,在酒店工作人員的引領下,黃粱找到了自己的房間。用房卡打開門鎖,推門走了進去。房間的舒適和奢華程度超乎黃粱的預期,幹淨、整潔,而且不失格調。客房牆壁還上掛著幾幅抽象畫。

簡單整理了一下行李,黃粱去衝了個澡,然後叫了客房服務。工作人員推著餐車敲響房門,黃粱吃了點海鮮冷餐,喝了半杯紅酒,之後就上床休息了。

或許是旅途勞累的緣故,在**躺了半晌,他陷入沉沉的夢鄉。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氣爽的黃粱洗漱一番,穿戴整齊後下到酒店的一樓,吃了頓還算豐盛的自助早餐。

吃完早飯後,他並沒有返回樓上的房間中,而是漫步離開了酒店。在來之前,他稍微做了些功課。雖然這座小城已經破敗不堪,但正因如此,一些上百年的老舊建築還保留著它們的原貌,黃粱打算去參觀一下這些建築,打發掉上午的時間。

黃粱在這些矗立在街道旁默默注視著歲月變遷的建築中流連忘返,很快時間來到了中午。根據旅遊APP上的推薦,黃粱找到了一家口碑還不錯的小店,飽餐一頓算是原汁原味的芝士火鍋後,時間快要來到與委托人約定的時刻。

喝下杯中剩餘的咖啡,結完賬,黃粱走出餐館,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目的地。由於沒有確定是否會接下委托,黃粱並沒有第一時間去租車。如果決定接下這份從天而降的工作的話,他會選擇租一輛車來保證逗留的這段時間裏的通行順暢。

一路無話。黃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略顯話嘮的司機聊著國際大事。他不禁在心中感慨果然是臥虎藏龍,這位初中可能沒畢業的大哥談論起風雲變幻的局勢來如數家珍。

一刻鍾後,這輛出租車停在了一個被生鏽鐵柵欄圍住的公園的一個出口錢。付了車錢,黃粱下車走向公園。這處占地麵積很大、綠樹環繞的市民公園裏此刻靜謐異常。

漫步在青草綠樹中,黃粱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零零散散的能看到幾名上了年紀的老人或是湊在一起打牌或是獨自小憩。一派安靜和諧的景象。

如果在這座小城裏頤養天年的話,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黃粱一邊任憑思緒漫遊、一邊向著約定好的地點走去。

一路上他不時轉頭看看插在路旁的指示牌,尋找那座名叫二龍湖的人工湖。那並不難找,畢竟雖然是人工湖單,但湖的麵積可不小,一眼望過去,湖的兩岸之間至少相隔了上百米。

陽光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泛起一片金光,像是有人小心翼翼的在上麵撒了一層金粉。湖麵寬闊,水紋波**,宛如一麵被神明丟下的鏡子。

讓黃粱略感詫異的是,既沒有人在垂釣,也沒有人在湖上泛舟。或許是今天是工作日的緣故,應該沒有多少人會在星期三的下午有時間來湖邊玩吧。

沿著碎石鋪成的小道,黃粱漫步走向湖岸邊。他四下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人影。似乎隻有他一個人留意到了這座人工湖的美。

低頭看了眼手表,分針已經轉過了數字‘10’。距離約定見麵的時間還有不到十分鍾。委托人隨時都可能出現。

四下打探了一番,黃粱發現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用枯木樁做成的椅子。他邁步走向那裏。伸手拍了拍上麵的塵土,黃粱坐在圓木上,極目遠眺十幾米外的湖麵。湖水反射的刺眼光線宛如一道道炙熱的激光,讓他不禁眯起眼睛。清涼的微風拂過麵頰,弄得皮膚癢癢的,一種暖洋洋的舒適感充斥全身,讓黃粱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或許不應該吃的那麽飽...”黃粱嘟囔了一聲。他轉頭看向身後的方向。不知自己是否找對了地方。

神秘的委托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瘦、是老是少,這些他全然不知。沒由來的他,突然感到一陣恐慌。

“如果這隻是一個惡作劇呢?並沒有人會現身。”黃粱自言自語道,“怎麽可能。”他自我否定著搖搖頭,“有人肯花5萬塊隻為把一個人騙到陌生的小城?這樣的惡作劇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