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台
白羽咬著牙，輕輕換勻呼吸，努力忍受著滾燙又如同萬蟻咬噬的痛癢感，一片陰影遮住了他。
他努力抬起頭來，原來是橘皮執事。
“好孩子，堅持住！吃得苦上苦方為人上人！你現在已經開始更肌換肉，有甚異狀別慌，某守著你們呢。”橘皮臉的龔執事一臉慈祥地看著白羽，讓他打了個寒噤。
“咕咚！”一個孩童終於熬不住沉到了桶底，兀自咕嘟咕嘟地吐出氣泡，龔執事回頭瞄了一眼，眼皮都沒夾一下，漫聲道：
“12號，落底了，撈出來吧！”
然後又嘟囔道：“若不是想著耗費了這許多寶貴藥材，某管你去死。”
“好孩子，可敢將頭浸進去？”他兩睛冒光道。
“敢！”白羽咬牙道。
“待某去去便來。”龔執事大喜，轉身就走，不多時，拿來一根管子。
“好孩子，你銜著這管子，隻管浸下去，這是大造化啊，大造化！”
白羽依言，沉入藥水之中，臉部瞬間傳來火辣辣的劇痛！
隔著水聽到龔執事大聲道：“忍著！千萬忍著！”
原來，在這藥水浸泡，普通資質的弟子最多不過強健筋肉，而身體資質最佳的弟子卻可以化盡皮肉，慢慢再生，那重生後的肉身，比之專門煉體的修者也不弱於一分。
龔執事萬萬想不到這批弟子中居然有一個可化盡皮肉，對他自然是態度大大不同。
白羽渾身痛得死去活來，自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況，暗紅藥水之中，他竟然已經褪盡皮膚，而肌肉也被漸漸蝕去，有些地方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隻等全身皮肉盡去，藥力便會滋養著筋肉重生，這便是仙家法門之中的脫胎之法，脫去凡俗肉胎，重建道體。
這重生的道體，無論是堅韌和爆發出來的力量，都不是普通修者可以抵禦的。
41號弟子皮肉化了一半便已經支撐不住，眼看要昏過去，執事連連可惜，連忙叫人將他撈出，自有溫養藥水浸泡讓他被化掉的肌體重生，但哪及得上這已經將肌體精華化進藥水的原版藥水？若是在往日，這樣的弟子也是門中強者爭相收徒的對象，但這時有白羽珠玉在前，他也不得不附之尾翼了。
這次以靈藥化去凡胎一直持續了四十多個時辰，龔執事果然是寸步不離，就連門中不少前輩都到了離塵閣中看批弟子中的天才。
這次肉胎脫凡之後，白羽也算大傷元氣，他偷偷臨鏡，照出來的卻是一副如皮膜包裏著骷髏般的可怖形象，後來流水般送來的各種生肌寶藥、強筋靈材慢慢地將損失的肌肉補回來，才恢複了他粉裝玉琢般小正太的形象，隻是頭皮卻一直光光，便如佛前一小沙彌。
三天後，白羽被招到傳薪閣。
這裏是師門擇徒之處。
41號桶裏那化了一半皮肉的弟子早已到了傳薪閣。
“你別以為這次你就贏了！我一定會讓你認輸的！”那弟子也是眉清目秀。
但凡肌體被藥水化去，重生之後，肌肉皮膚都會得到優化，細膩得如白瓷一樣，隻要不長歪，成人後都是玉樹臨風，這也是機關師的特點。
至於龔執事這種老橘皮，則是天資不足、勤奮有餘的典範，但形象……卻著實有些寒磣。
“白羽、樊有財……”說話的是天工門掌門司徒勁鬆，是一個英俊中老年修士，念到樊有財這個名字，臉上不免有些古怪，幾個稍年輕些的修者更是轉過臉去，以免笑了傳薪儀式。
樊有財偷偷瞄了一眼白羽，見他鎮定如常，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心裏卻對自己那財主父親抱怨不已，什麽不好，取個鄉下土財主的名字！
“你二人於這批弟子中，尚算拔尖，這便由門中前輩擇你二人為徒，可為我內門弟子，隻是尚須戒驕戒燥，努力修行不綴！”見白羽麵色沉靜，司徒勁鬆撫須點頭。
這時，一陣昏沉感覺傳來，白羽心知，這是要離開夢境了？
白羽隻覺得鼻子奇癢無無，終於“啊欠！”一聲打出個噴嚏。
原來是白翎撚了個紙簽在捅他的鼻孔，雖然白翎臉上仍然沒什麽表情，但白羽卻似乎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狡黠；見是妹妹調皮，白羽自然不會動怒，隻會高興，看來這些年堅持不懈的治療，終歸還是起了些作用。
“小羽，你還不快起來？昨天是不是看書看得太晚了？小翎都起來了，你還賴床，小心遲到！”
往常都是他起床洗漱後去叫小妹起床，今天怎麽倒過來了？
“小翎快去吃早飯，我這就起來。”
清晨正是陽氣升騰之時，白羽現實中雖然身體顯得有些瘦弱，但畢竟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這時妹妹在房中，有些不便，所以開口將妹妹趕出去。
白翎見白羽不願和她親近，一巴掌打在他肚皮上，轉身就走。
洗漱完畢，今天早上卻是小米粥和饅頭。
韓琳交待道：“今天媽要帶妹妹去看醫生，你中午不用專門回來給小妹做飯，我們在外麵將就一下就行了。”
早讀時間，穆小雷這回卻沒遲到，見到白羽走進教室，他眼光一亮：
“老白，快過來！”
全班靜了一下，又恢複了嗡嗡的低聲交談的狀態。
“老白，你可以啊，什麽時候和班長處上了？”
看他神神秘秘的，白羽隻覺得莫名其妙：
“什麽叫和班長處上了？”
“學校裏有人在傳，你跟班長……”他雙手握拳相對，姆指彎曲對拜。
“昏！你在哪兒聽的？我和她？她家什麽條件？我家什麽條件？你覺得可能麽？”白羽失笑道。
“說得也是啊，要說門當戶對呢……我都沒指望，更別說你了。”穆小雷歎了一口氣。
“你可拉倒吧，你這身賊肉……”白羽冷笑一聲。
“喂！你沒聽過麽？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我減下來了，不比娘晗差吧？”穆小雷不服爭辯。
“我對你的誌向肅然起敬，你快減吧！”白羽搖頭道。
“喂！你真對老陳一點想法都沒有？少奮鬥三十年呢！”穆小雷正說得眉飛色舞，不防一本書重重砸在他頭上。
“臥槽！誰打我？”他一聲怒吼捂著頭頂站了起來，但轉眼又陪著笑臉坐了下來。
“嘿嘿，班長啊，可不興隨便打人！”
閭丘晗嫣怒道：“我不僅要打你，我還要，我還要……”
她舉起手裏的書，穆小雷自知理虧，隻是抬起手護住頭臉：“別打臉！別打臉！”
他隻顧和白羽說得嗨，哪知道被閭丘晗嫣走到身後聽了個滿耳，一個女孩子被別人說得如此不堪，閭丘晗嫣當然不依，可以說是他自討苦吃！
白羽陪著笑道：“班長，小胖就這德性，有時候嘴上沒個把門的，他沒壞心，真不是壞人！”
閭丘晗嫣臉漲得通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終於轉身就走：“你們兩個都是混蛋！”
回到自己的位置，趴在桌麵上不再言語。
白羽狠狠給了穆小雷一肘子，痛得他直吸涼氣：喵的，一大早就拉著我說這些不著調的，害得我被連累。
鈴聲響了，早讀開始。
閭丘晗嫣站起身來，走到講台上，臉上不見異狀，隻是雙眼有些發紅。
“今天早讀的內容，主要是背誦一些狀語從句中省略用法的例句，英語沒有什麽大的決竅，大家多讀多寫多聽多說，翻……”
“白羽！出來！”這時門被推開了，教中一下就變得鴉雀無聲的。
白羽慢慢地站了起來，穆小雷使勁想拉住他卻沒拉動：
“老白，那是杜自強！你別理他！”
穆小雷低聲道。
“杜自強，你到我們班來幹什麽？現在是早讀時間！”閭丘晗嫣柳眉倒豎喝斥道。
“晗嫣，我……”杜自強見閭丘晗嫣為白羽出頭，心中怒火更熾，強笑著說道。
“叫我的名字，麻煩後麵加同學兩個字！”閭丘晗嫣站到課桌通道前，正好擋在了白羽出來的路上。
“閭丘晗嫣同學，我找你們班白羽有點兒事。”杜自強忍氣道。
“有什麽事下課或者放學再說！”閭丘晗嫣伸直了手，擋在白羽麵前。
“好，聽你的！白羽，第一節課下了之後我找你有事，你可別再躲在女生背後了！”杜自強伸出食指中指彎曲著指了指白羽，表示我盯著你呢。
“行。”白羽鎮定的回了一個字，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你有種！走！”杜自強不怒反笑，轉身帶著自己狐朋狗友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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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課下課鈴聲響起，杜自強已經守在了教室門口，閭丘晗嫣雖然生氣早讀前穆小雷說話不經大腦，但這時卻還是站了出來。
“閭丘，你別理他們，我沒事的。”白羽眯著眼看了一下站得鬆鬆垮垮的杜自強幾人，暗自琢磨自己幾下搞定他們。
“不行！我是班長，你得聽我的，你跟他們出去，吃了虧怎麽辦？”閭丘晗嫣咬牙道。
白羽失笑，我吃虧？就這幾個腳下虛浮的半大小子？見閭丘晗嫣一臉認真的表情，白翎使小性子時拉著自己衣角時的執著表情不知不覺就和閭丘晗嫣的臉重合了。
“安啦安啦！沒事的！”他順手在閭丘晗嫣的頭頂上揉了一把。
閭丘晗嫣一呆，教室裏也忽然靜了下來。
閭丘晗嫣的臉一下變得通紅，期期艾艾道：“你……你會吃虧的。”
猛然發現自己孟浪的白羽一下也尷尬了，含糊道：“沒事，沒事。”
杜自強本來一臉的風清雲淡，忽然看到白羽和閭丘晗嫣如此親密，閭丘晗嫣竟一點報怨都沒有，頓時臉色變得極難看，恨不得把這小子扔到樓下。
“怎麽說？”白羽走到杜自強麵前平靜地問道。
“天台，敢不敢？”杜自強鼻孔翕合，迸出幾個字。
“走吧。”白羽點點頭，伸手在杜自強肩上輕輕一推，擠到了教室外。
杜自強隻覺如同一座大山撞了過來，沛不可當，不由得臉色變幻不定，這小子怎麽這麽大力氣？他難道有什麽底牌？
杜自強再怎麽凶狠霸道，也不過是個在校園裏閉門自嗨的少年，正是想像力豐富的年紀，這時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
難道他是什麽大家族的少爺？好嘛，都市流的。
或是跟著哪個武道大宗師學國術？這是武道流。
再要不然有個什麽老爺爺的靈魂在他的什麽飾品裏？得，玄幻流的。
要不就是什麽外星人弄了個什麽係統？係統流的也來了。
會不會是他從很久以後重生回來的？重生流？
……
不提杜自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各種腦補把自己嚇得一愣一愣的，半分鍾不到，眾人已經到了天台上。
清晨，朝陽正豔。
“以後，你不許和閭丘晗嫣走得太近！”
甩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杜自強用自以為凶狠的語氣說道，但轉瞬又心中不安，會不會激怒他？
而跟著他來的跟班們則用詫異的眼光看著他：“老大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溫聲軟語的？難道老大喜歡的是……”
眾跟班齊齊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