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第二十一章(1)

早上起床,我的眼皮跳得厲害。有一種古老的說法,認為左眼跳財右眼禍來。但因為我的一雙眼皮同時在跳,很難搞清今天究竟是會闖禍多一點還是發財多一點。

走在學校不時有人回頭,起先我還跟著回頭,後來發現他們是在看我。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無法令人想明白。一般來說,一個人要擁有回頭率吸引眼球,要麽美得出眾要麽醜得出眾,這兩樣都不具備的話那他必須是個人妖,但明顯我的外在條件很難符合以上要求。

所幸上午一直平安,並無忐忑,沒有撿到一筆意外之財,也沒有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到,如果下午能夠順利回家,就可以用實際行動打破封建迷信。

幫導師改完最後一份本科生的古代漢語卷子,仍有昏黃日光從窗戶透進來,可以推斷不超過下午四點。剛走出教研室,迎麵碰上從樓梯口拐上來的韓梅梅。我一愣,想起她好像是法律係的。

這幢文科樓齊聚了全T大幾個最窮學院的教研室,這些學院出去的學生基本無法發財,最令人期待的外國語學院,在近四十年的曆史中也沒有一位女校友能成功嫁一個特別大的大款,以至於校慶時捐款數額普遍偏低,文科樓各學院至今無法籌集經費自立門戶,像工商管理學院那樣擁有自己獨立的教研樓,大家都深以為憾。

我回頭鎖好門一轉身,原以為要進旁邊法律係教研室的韓梅梅定定站在我麵前。我嚇了一跳,不動聲色後退一步。她抿著嘴唇,神色肅然,以探究的目光注視了我一會兒,眼圈突然一紅,一把握住我的手:“你跟我走。”

我莫名其妙:“跟你去哪兒?”邊問邊走,主要是本來就得下樓,正好順其自然。

韓梅梅頭也沒回:“見林喬。”

窗外幾株常綠喬木遮蓋住天的一角,導致樓道光線暗淡。

我無言地停下腳步,從她手裏抽出胳膊,這是最後一段樓梯,直通大廳,廳裏立了一麵大鏡子,照射出我們兩個的身影。

她回頭來看我,眼圈仍是紅的,而我簡直無法理解她的行為,從一旁繞過:“你們這一對到底怎麽回事?腦袋被門夾了?半個月前你不是還給我錢讓我別出現在他麵前?這下不用你花錢我也不會出現在他麵前了,你倒是主動找上門來了。消停消停吧,要折騰自己回家折騰去,我跟你們完全沒關係了,徹底沒關係了。”

背後一陣沉默,我自顧自往外走,走到大門口,韓梅梅帶著哭腔道:“你以為我想來找你,今天你不跟我走,你一定會後悔,你會後悔一輩子。”

我心裏咯噔一聲:“林喬他怎麽了?”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腦海裏不斷浮現曾在報紙上看到的各類車禍現場,還浮現出電視劇裏腫瘤病人臨死的空洞眼神。我想林喬不會就這樣沒了,但不到生離死別,韓梅梅又怎會來找我,除非真是腦袋被門夾了。我覺得自己很清醒,又好像很恍惚。張了幾次嘴,想問林喬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終於沒能問出口。

兩人一路無話,十分鍾後,來到工科圖書館背後的小明湖畔。T大的小明湖得名於資助人張大明。為了感謝慈善家張大明先生捐資助教,最初本來是想給這個湖起名叫大明湖,但不幸和國家4A級風景區撞名,當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發生衝突時,國家利益必須高於個人利益,再加上張大明的小名就叫小明,經過數次商榷,最終將它命名為小明湖。小明湖隨著瓊瑤清宮大戲《還珠格格》的走紅而走紅,一男一女搞對象後,女方總會將男方拉過來坐一坐,體會一下乾隆和夏雨荷當年大明湖畔雨中做樂的羅曼蒂克,哪怕隻是山寨一把。並且當天降小雨時,總會發現在小明湖畔遊蕩著一對又一對不打傘的情侶,此等奇景,除開T大,就隻有在精神病院才能有幸看到。林喬正倚在湖畔一張石椅上邊曬太陽邊看書,那是和從前記憶相去無幾的一個側麵。大約是察覺我們的目光,他抬起頭來,真是漂亮的一張臉。

我靠在湖畔一個小石墩上,等著韓梅梅給個說法,攔人的鐵鏈壞了,鏽跡斑斑躺在地上。林喬麵無表情,從容地看了我一眼,卻像根本沒有看到,隨之將目光定格在韓梅梅身上,皺眉道:“今天氣溫雖然回升了,也還是冷,你穿得太少了。”

言情小說中常說的相見不相識,相遇兩不知,大抵如此。我轉頭去看韓梅梅,粗線毛衣搭牛仔褲,果然穿得很少。林喬實在要算一個體貼的男朋友,當年對於蘇祈,也總是照顧得無微不至,讓以我為代表的眾多暗戀他的女生午夜夢回時,嫉妒得不能自已。

韓梅梅緊了緊身上的毛衣,沉默了十秒鍾,林喬合上書本溫柔地看著她。我揉了揉額角,轉身欲走。韓梅梅的手再次伸過來,牢牢攔住我:“你別走。”又轉身去看林喬:“我把她帶過來了,有什麽誤會,有什麽誤會你們都說清楚,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不會生病,不會到……”未說完的一句話被林喬沉聲打斷:“我和顏宋沒什麽誤會,你別想太多。”韓梅梅搖頭道:“BBS上那封情書是我寫給你的,不是顏宋寫給你的,我看到她考進我們大學,我隻是想幫一下你們,你們這麽多年的事,我都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最後會這樣。後來我承認我是趁虛而入,但我隻是想證明,不論你怎麽樣,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變,從高中到大學,我……”

從眼角望出去,正好看到湖中心孤零零的小島,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幹幹的:“你是說研一剛開學你冒充我在BBS上給林喬寫了一封情書?”

韓梅梅沒有接話,我點頭道:“說起來,我是給林喬寫過一封情書來著,高一的時候,還是中英文雙語的。”

半晌沒有人說話,能將這個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和當事人分享,頓覺輕鬆不少。

我撐著身後的石墩轉眼看林喬:“聽說BBS的事情之後,你還到我租住的樓底下等了我一個多禮拜,那時候我回老家照顧外婆了,完全不知道這事兒。我搞不懂的是,就算情書是我寫的,你為什麽要找我,為什麽要等我呢,你不是說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這件事必須要弄明白,否則真是死不瞑目。雖然我們不到一個星期之前才互相發誓再不見麵,但誓言這個東西,其存在的根本價值就是讓人們來將其打破,況且當初發誓時也沒有許下違約責任,完全不用擔心報應。

長時間的沉默,兩隻水鳥從湖上掠過,發出劈啪的拍水聲。林喬終於開口,冷淡道:“你不是說我們都要忘掉以前的事好好生活嗎?以前的事都過去了。”頓了頓又道:“現在我和梅梅在一起,我會好好對她的。”

韓梅梅抬起已然紅腫的雙眼,呆呆看著他。

林喬笑了一聲,輕聲道:“你說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沒有怪你,也不關你的事,我和顏宋已經徹底結束了,你以後不要小題大做杯弓蛇影。”

韓梅梅揉了揉眼睛,繼續呆呆看著他,道:“你明明……”

林喬握住她的手:“你明天不是要考試麽,差不多應該回去溫書了,我送你回去。”

眼前如此和諧的一幕恍然讓我想起高二那年,我被孤零零丟在電影院門口,和虎背熊腰的學弟對著一地爆米花相顧兩無言。時間就此走了一個回環。有些刺紮在心裏一輩子無法拔出,你以為已經不疼了,其實是因為深深長在了肉裏,等閑的刺激根本刺激不到,但一旦被刺激,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而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脫口而出:“林喬,你是不是覺著我這個人特別好欺負。高中也是,看你剛才那個反應,我高中喜歡你其實你早就知道吧,就這樣你還能在風花雪月的時候把我拉著一起,你們在一邊親熱,我就在另一邊給你們站崗放哨。大學也是,出了那樣的事你不聞不問,什麽事兒都是我一個人擔著。這會兒又是,明明已經說好再沒糾葛了,還專門把我請到這兒看你們夫妻情深。人心也是肉長的,你還真覺著我的心是金剛石做的經得起你們反複摧殘,你們不要這麽看得起我行不行?”他晃了一晃,臉上的表情依然冰冷梳離,估計是太陽光照得我眼暈,人家也許根本就沒晃,一直站得很穩當。

他緩緩歎了口氣:“你哭什麽呢?”

我驚訝地抹了抹眼角,攤開手愣愣看著指頭上的水澤,一時心慌意亂,退後一步道:“……”

什麽也沒道出來,我掉湖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童鞋,在下終於頂著鍋蓋回來了。前段時間狀況不太好,又是生病又是瑣事纏身,導致沒有太多的時間寫文,於是在博客上請了假,兩生花暫時停了段時間。這兩天好不容易到一個段落,才有臉頂個鍋蓋回來見江東父老,兩生花也從今天開始恢複更新。看到很多童鞋關心我的身體,真是讓人感動得不行。我的病沒什麽問題了,以後會更合理安排作息時間,更重視健康問題的。

汗,在此要感謝官網的版主們,我基本上是個甩手掌櫃,回來一看,把壇子交付他們的時候還是個草樣,現在已經很像樣了,在官網上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經常在JJ文下留言的ID,感覺非常親切。期間我能安心休息,多虧了版主們的兢兢業業,再次致以最真誠的感謝。對了,歡迎各位來灌水。

昨天中午有事打電話給朋友,結果快掛電話時朋友說:“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恭喜你啊小七,恭喜你懷孕了。”我疑惑問她:“誰說的我懷孕了啊?”她說你兩生花那個文下有留言說你懷孕了呀。我真是不能有所言語,深深感歎生病和懷孕終於變成了難以區分的一件事。我確實是生病了,但令人欣慰的是暫時還沒生到懷孕的程度。是從前的舊症複發,醫生建議多休息多鍛煉保證睡眠。況且懷孕也不像懷舊,隻要氣氛合適就懷得出來的,哈哈。關於我是不是懷孕了這件事,不用再討論了哈,謝謝大家的祝福,但我暫時還沒那個福氣。

再囉嗦兩句,有朋友問我說怎麽兩生花和三生分都少了那麽多,呃,那是因為我不幸被紅牌了囧,不過大家不用補分了,兩生花我不會坑的。身體好了之後我就在爭分奪秒地寫兩生花,中午午睡個十來分鍾,都是構思著細節入睡的,所以請大家多多包涵,總有一天我會把這個坑圓滿填完,握拳,是對支持我的讀者們負責也是對我自己負責吧。今天分量不多,大家先將就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