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7:惡魔低鳴
“這麽說,你是不打算和談了?”
碩大寬敞的石室大廳,沒有多少光線照射,僅是高牆上傾斜開鑿出的菱形方孔透進了些許日光,讓昏暗的場景多了些灰白。
斯維因低沉地追問。
一轉眼,卡密爾已經坐在了斯維因的位置上,一直這麽站著可遭不住,她可不會陪這禿了小半邊腦袋的老男人擺著架子。
刀刃在地麵上立久了,會讓大腿的反應顯得麻木,到時候,可就不好說話了。
卡密爾先前早已走上三層石階,大門進來的對立的那麵牆下,她坐在牆麵正中間放置的一座石椅上。
這個地方唯一的位置。
還別說,這座石椅兩邊扶手上的雕文還挺精致,卡密爾有心地摸著扶手上的雕文,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嘴角不易發覺的笑了一下。
“總之,你的條件,我無法接受,你我都該清楚,兩國之事,可不是讓彼此自由的權利。
你要想清楚,我雖不介意,但你親手挑起的戰爭,代價可能會沉痛無比。”
斯維因麵向大門處,再一次勸告她,
他雙手挽於後背,磨著指尖窸窣,藏於寬大的披肩風衣之下。
也正好背對著一言不發的卡密爾。
灰夫人的話早已經說完了,任何多餘的字眼,都是在浪費口水。但斯維因仍不了解灰夫人的性情,他隻是覺得,這位女性蠻不講理。
所謂條件?什麽條件。
諾克薩斯軍方封禁了皮城駐於此國的全部貿易站點,且查停了皮爾特沃夫駐諾克薩斯的德雷坎地區、貝西利科地區的唯二兩座外交大使館。
且還在暗中殺死了潛入諾克薩斯的所有來源於皮城的密探,那些密探都是卡密爾的手下,那些密探的每一個名字,卡密爾都記得。
但無一人生還。
帶來這個消息的人,還是拚死從諾克薩斯的貝西利科地區外交大使館裏逃出來的外交使員。
幸在這名外逃給灰夫人報信的使員是諾克薩斯人,邊境守城的士兵沒有透查他。
但他是個孤兒,生在邊境,被皮城人撿來養大的,
如今隻為灰夫人效忠。
而卡密爾提出的條件,斯維因反駁了不下十次,她卻隻重複了兩遍:
要麽,讓你崔法利議會的成員,一命抵一命;
要麽,黑色玫瑰的這個組織,讓卡密爾來坐第一把交椅,不但如此,黑色玫瑰的砍頭閘,也要交到卡密爾的手上。
就是這麽簡單,
而又荒謬。
“那個王豐陽,是你派來的吧?”
卡密爾已經半天沒出過聲了,斯維因忽然提起其他的話題。
聽到久違不聞的名字,卡密爾瞳孔不自覺的跳了一下。
“怎麽了?”
灰夫人自然平靜地反問著,平靜、且不帶感情,甚至連疑問的語氣都沒有。
終於得以讓她開口說話了,看來,這個王豐陽,在卡密爾心中的份量不輕啊。斯維因心生一計,想以罪代責,借之,他憤憤不平地開始了念叨:
“嗬嗬,他這人,好的不說,就是太不專一。”
“繼續。”
灰夫人還是很平靜的樣子,兩個字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斯維因接著繼續念叨:
“可不曾想,他答應過我的事情,卻在背地裏和我反著來,明明給他不低的地位,他卻依舊看不上眼。看不上也就罷了,但他在我麵前卻是答應爽快,這樣的人,難道得到了你的重用?”
嘮叨結束,斯維因以提問結束了自己的話題。
斯維因轉過身來,反觀卡密爾,她卻隻是輕蔑一笑,纖細修長的手從花雕石麵上抬起,稍稍彎曲,靜靜觀察著自己近些時候精心修的指甲有沒有蹭花掉。
卡密爾甚至沒有抬頭正眼去看他,隻是稍微抬了下眼皮,一泛眼瞼餘光瞥了下身前那個等待自己回應的老男人。
“怎麽,我有說過,他是我的人?”
卡密爾的回答總是那麽出其不意,讓人措不及防。
“夠了,這裏不歡迎你的無理取鬧,既然你堅決否定,那就回去吧,我和你沒什麽好聊的。”
斯維因明示送客。
這次,卡密爾笑得很自然,也很明顯,輕輕放下已經觀察完的手指甲。兩手重疊,文靜柔雅地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位置,接著,又翹起自己的右腿,緩慢掠過左腿的高度,
之後,卻又猛地降下,放架在左腿之上。
翹一個簡單的二郎腿,因為右腿突然的施壓,左腿下方尖刃的位置,在挨著地麵的一段,發出刺耳的聲音,哢的一聲!——
地板上咵嚓的一下,崩出幾顆石礫,釘出了一個不小的坑,足有蘋果那麽大。
“你是想開新的話題,還是想著和我明亮牌底?”
一改端莊優雅的腔調,現在,卡密爾的語氣格外嚴肅,且銳氣逼人。
斯維因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注視著卡密爾,眼眉逐漸壓低,眼瞳在不易察覺間微微顫紅。
是的,斯維因開始偷偷地使用惡魔之力。
但,還沒開始,卡密爾卻大聲的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別逗趣了,斯維因,你在準備小把戲麽?還是說,我該稱呼你真正的名字?——Raum(拉姆)!”
最後一聲,卡密爾的嗓音伴隨著磁性,呼出了沉重的低鳴。順勢無處生風,一股強流向著斯維因刮去,刮起他後背的披風。
灰白的光影下,現出了斯維因被惡魔幻化的左臂,和他猛然震驚而大張的雙眼、那雙赤紅瞳孔的雙眼。
惡魔,被喚出了真名!
“你是誰!”
惡魔的混沌之音從斯維因的嗓子裏發出,斯維因本人還保有一定的意識,但現在,是惡魔本體再和眼前這個女人交談。
曆史性的一幕即將拉開,人類抗衡惡魔,不過如此。
卡密爾放下翹著的腿,漸而站起身來,微微仰頭俯視著階梯下的黑影:
“詭秘之惡魔,我從很久以前就查到過你的信息,陰謀和遠見都很適合成為君主的必要條件,但懂得寬讓與自省同樣是不可或缺的品德,你剛好欠缺。”
“桀桀桀,你真愚蠢。”
“慧者自愚,愚者自慧,隻是看穿一個人的單麵,卻是真正的愚蠢,不得不說,你很單調。”
被直接了當地評價且諷刺了一番,惡魔稍有些生氣,情緒的影響下,斯維因周身的惡魔力量開始躁動,身後的披風止不住的飄**著。卡密爾哼聲一笑,竟走下石階,與他拉進了距離。
一步一個鋼鐵刃尖砸在光滑石板地麵上的聲音,每每落穩,總會先滑行一小段位置,擦出聲音,尖銳且刺耳。
突兀,像刀片刮過腦中的神經。
“王豐陽是我的人,沒錯。我能直說,就代表我信任於他。德萊厄斯、樂芙蘭,崔法利三人議會之中,你又能信任於誰?在我看來,你才是真正的愚蠢,且可憐。”
卡密爾盛氣淩人,仿佛絲毫不把惡魔放在眼裏。在惡魔看來,隻要它想,這個女人絕不可能走出這座堡壘。
她知道的太多了,現在,她必須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