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UT！”
簫路掀開帷幕, 利索地爬起來。
路易斯站在麵前，向簫路伸出手。“來擊個掌，以後經常聯係。”
他臉上流著眼淚, 嘴角卻上揚，表情哭笑參半。
兩個月的相處拍戲，還是比較曖昧的情節，路易斯在簫路最後死的時候, 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直暗戀的人死去時的痛苦和絕望。
“好。”簫路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掌，誇他，“你剛剛那段演得很好。”
路易斯抹掉眼淚, 開玩笑道：“主要是被你這張臉嚇哭了，你的那位化妝師技術精湛。”簫路的臉血肉模糊, 黑的紅的雜糅在一起，看起來十分滲人。
簫路笑了一聲。
“喬總！”這時, 片場爆發了一陣吵鬧聲。
簫路聽到聲音的一刹那, 往後望去，喬清楓正坐在休息椅上, 微笑的與自己對視。他今日身著棕色的西服，打著棕色格子領帶。
“怦、怦。”看到喬清楓的時候, 簫路便知道是第二人格，這時不知道為什麽耳朵一陣轟鳴，隻有心髒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入大腦。
簫路的喉嚨發幹, 此刻他全身濕漉漉的, 清水順著頭發流淌下去, 經過眼角, 再從眼角滑落, 就仿佛流下兩行清淚。
他和喬清楓凝視了良久, 彼此之間誰都沒有說話和做出相應的動作。
“臥槽！喬清楓怎麽會來，是來看我麽？”路易斯歎了聲，“他還沒這個心，估計來看你的，簫路。”
難道喬清楓真的放棄樓安然了？樓安然過年後就回去了，得明年才正式回首都進入研究所。
簫路抬手擦掉臉上的水，他知道自己的妝容嚇人，身上都還是濕的，也不好跟喬清楓麵對麵接觸。於是他隔空對著喬清楓指了指臉，表示先去卸妝和換套衣服。
喬清楓溫柔地點頭。
江導走了過去跟他談了會，接著劇組就拍下一場戲。
路易斯正好沒有戲份，坐到旁邊，上下端量了他，然後像是發現什麽新大陸一樣，大吃一驚：“喬清楓，你最近又幹嘛了，得小兒麻痹症了？”因為喬清楓的左手手指在止不住地顫抖。
喬清楓握了握手掌，眄視他一眼，淡淡道：“看來要給你多安排戲，這樣就沒空想些沒用的事。”
路易斯聽了立馬抱著他的大腿，喊著自己很知足，不需要這麽累賺錢。
喬清楓才放過他。
這次的探班，喬清楓為劇組安排了很豐盛的餐食，不愧是第一財閥，出手闊綽，工作人員傻呆呆地望著這些食物，內心叫道，這比他們平日出去小聚會吃的還好！
“簫少爺，看得出來喬總很愛你呢。”小嵐給當場的人都拿了一杯咖啡和小甜點。
艾非一邊卸妝，一邊表示讚同。
林委西自是知道真相，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默默地吃著甜點。
簫路和林委西在鏡中互相對了一眼，然後微微一笑，簡潔地回了聲嗯。
喬清楓的主人格肯定是不愛自己的，第二人格好像對他很在乎，無論是生日還是過年，都是他做的。
簫路嚐了口咖啡，他這時候的心髒跳得很快，尤其是在喝完咖啡後。
奇怪，很奇怪......這到底是什麽感覺？
確認有第二人格的存在後，他每次一看到第二人格，心髒就好像為他而跳動。
這種感覺就仿佛是......喜歡上了他......
喜歡？
簫路當即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怎麽可能會喜歡？
他明明已經提前知曉結局，更不會像個愣頭青一樣，一頭栽進用溫柔表象編織成的陷阱中。
簫路徹底陷入了深深的懷疑裏。
他沒有喜歡過人，愛過人，所以從不懂「喜歡」到底是什麽感覺。
林委西和小嵐回旅館收拾東西，艾非在幫他繼續卸妝。
“艾非，喜歡是種什麽感覺？”他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不確定地問。
艾非擦拭著簫路的臉，說：“大概就是你會心跳加速，臉紅，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分開後很想念他，期待與他每次的相處，會為了他做很多的事情……”
簫路絕望地掐了大腿，完了，前三個他都對應上了。他一個演戲的，該不會真的演著演著，就喜歡了喬清楓的第二人格了吧？
等簫路整理完畢，林委西和小嵐已經把行李搬到了飛行器上。喬清楓又換了一個比較大的飛行器，空間六十平方米，售價七個億。
簫路出去的時候，喬清楓正站立在飛行器的入口，向他伸出手。
先前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後，簫路望著這隻指節分明的手，百感交集，糾結了兩三秒，最後還是和他十指相交。
喬清楓側頭看了他幾眼，似乎是覺察到了簫路的別扭，嘴角稍稍翹起，溫柔問：“怎麽了？”
簫路眼神遊離，道：“一直拍戲有點疲憊了。”他這時好像有點裝不出來了，有時候演戲和真的情感就是兩碼事，想掩蓋也掩蓋不住。
“是嗎？”喬清楓辯識出他的異樣，輕輕地說了兩個字。
“嗯。”簫路拉起嘴角，回他。
飛行器分為兩個空間，中間由一扇門隔著，兩個空間的隔音很好。
喬清楓拉著簫路進入了裏麵的空間，關上了門。這裏擺有一張大床，桌椅，桌子上放了一些喝的吃的。
一進入空間，喬清楓就抱著簫路，親吻他。簫路躺在鬆軟的**，腦袋迷糊，他的心髒好像是要撞破一直束縛它的肋骨，進入喬清楓的身體裏。
兩個人親了十幾分鍾，喬清楓才停手，摸著簫路的臉，笑意很深，道：“簫路，明天又是你的生日了。”
簫路喘了口氣，坐了起來，望著喬清楓的雙眼，猶豫地問：“你過來是為我慶祝生日？”
他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也從不會去記生日是哪一天，沒想到這個喬清楓都記得，甚至為了他不在乎的生日千裏迢迢趕過來。
喬清楓卷著簫路的發絲，微微偏頭，道：“自然。”
當場，簫路的心跳就好像是漏了一拍。
他在喬清楓柔和的眼神裏迅速地遊動，想逮到一絲別有用心的信息，可在裏麵巡回了無數次，看到的都是滿腔的愛意，裏麵仿佛是盛滿了無數的璀璨星河。
......他好像真的很愛自己。
這是簫路最後迫不得已得出的結論，雖然他很不想相信，但一萬年的人生經曆，他看的很清楚，裏麵沒有一點算計。
為什麽之前他沒有察覺出來？
簫路回憶起點點滴滴，他承認一開始自己就是拿著「替身角色」去看待喬清楓的。
無論喬清楓做了什麽事情，他都自動認為對方是拿他尋開心，逗他玩，也從未深層次地想過。
正常情況下，誰會想到這種啊？肯定第一感覺就是覺得此人極渣！玩弄人心！
簫路想了想，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來，就感覺這愛意來的莫名其妙。
“好好睡一覺吧。”喬清楓點了點他的側臉。
因為之前那場戲是夜晚的戲，所以現在是晚上九點，飛行器大概十一點多才到家。
“好。”簫路和喬清楓麵對麵躺了下來。
喬清楓估計白天也在辦公，趕過來接他也很累了，於是很快就陷入沉睡。
簫路躺在黑暗裏，摸著不正常的心髒，他確實感到了虛幻，茫然，還有點害怕。
他不禁又向係統開口：“這是我該拿的劇本麽......”他的劇本裏永遠都是死亡、痛苦、絕望和算計，怎麽會得到這麽美好的劇本。
“我聽說有一種劇本，在人臨死前，製造出一場美好的夢，可一旦醒來，自己還身陷泥潭。這種劇本極其殘忍，給了人希望，再硬生生地打碎。”
深深的黑暗裏，簫路懷疑的聲音幾乎要沉入了進去。
係統感知到了簫路的心情，安慰他：“這不是夢，簫路。”它明白簫路此刻的心情和之前已大不相同。
“你知道我為什麽最後一個劇本，給你不限時脫離世界的權限嗎？”
“為什麽？”
係統說：“因為你是我第一個帶大的孩子。簫路，你大概忘了，你現實世界死的時候才十九歲，剛成年沒多久。”
簫路抿抿唇，沉吟片刻，“我忘了......我還以為在現實裏活了很久很久，原來在十九歲時就死了。”
所以，簫路有時候才會像小孩子一樣，喜歡吃棒棒糖，吃甜食，跟係統說想去遊樂場玩。他身上的違和感很重，成熟感和幼稚感都存於一體。
他死之後，無意間和係統綁定做任務，係統讓他多活了一萬多年，帶著他嚐遍了世間的酸苦辣。這是主係統分的係列劇本，係統也曾抗議過，可也沒辦法改變。
對於一個十九歲的小大人，去完成這些艱難的任務，可想而知有多困難。
每一個劇本簫路的痛苦，係統都看在眼裏。
它本是一個冰冷且無情感的機器，後來眼睜睜地看著簫路一路堅強地走過來，一瞬間像是有了情感一般。
簫路，是冰冷的機器養大的第一個孩子。無論他活了一萬年還是幾萬年，在係統的眼裏，他永遠都是自己的孩子。
當係統搶到最後一個劇本時，幾乎要喜極而泣，它的簫路，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很好的劇本。他隻要稍微的去做一下任務，就可以通關，不用受罪了。
“所以，簫路啊。”係統這次很直白地跟他說，“在這個世界好好生活吧，活到老死，你再回到現實。你要去感受各類的情感，去主動結交好友，去和這個世界產生聯結，去喜歡一個人......”
你的心不要再封閉起來了，去打開它，去接受這個美好的世界。
“這個劇本很美好，來之不易。你肯定比我清楚，有時候現實比劇本還要來得可怕，命運專挑苦難人折磨。”
“知道了嗎？簫路。”
簫路靜靜地聽著係統的每一句話，半晌才開口：“我明白了......”
黑色裏，他又說：“係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好像喜歡上喬清楓第二個人格了。可按照劇本，我和他最終還是得分開，如果繼續喜歡他，這不是很浪費時間嗎？”
係統溫和地說：“這得看你的選擇，是選擇一段很想談但沒結果的戀愛，還是直接掐斷所有的可能。”
簫路哎了聲，好長時間沒有說話，他似乎在思考，良久才笑道：“我可不想像他們這麽沒勇氣，等要死的時候，才鼓起勇氣去告白，活生生錯過本屬於自己的戀愛姻緣。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喜歡就去告白，不喜歡就了當拒絕。”
他是個很堅強又坦**的人，很多問題他都直直麵對，從不會去逃避。
就像喬清楓之前在遊樂場問他會不會孤單？又或者路易斯問他這具身體**的事情。
雖然每個問題不能具體回答，但簫路都能把答案給他們。
這是他十九歲才剛進入成年人時的坦率，又是一萬年期間留下來的圓滑。
“那我選擇在耽美劇本，談一段小小的戀愛。我喜歡喬清楓的第二人格，第一人格我沒感覺。”
係統：“嗯。”
簫路睜開眼，他的手一開始有些遲疑，但後來下定決心，握住了這隻溫暖的手。
在春天的末尾，在立夏前，簫路終於抓住了這隻屬於冬天的手。
喬清楓詫異地張開眼睛，望向眼前這張紅通通的臉，眼中的情緒在不停地翻湧，旋即他用力地回握住簫路的手。
隨後他將簫路擁入懷中，手指一下又一下摸著金發，喬清楓輕輕喊了一聲：“簫路。”
簫路碧綠色的眸子閃閃發光，回他：“清楓。”
黑暗裏，喬清楓嘴角的弧度加大，晦暗的眼神越發濃鬱，裏麵充滿了隱藏不住的疏狂。
“嗯。”但他回答時，卻輕到怕傷害到簫路。
夏天百花齊放，綠意盎然；冬天萬物凋零，白雪皚皚。
兩個季節中間隔了春雨綿綿的春天和秋風瑟瑟的秋天。
他們如果要相遇的話，還是選擇在春天見麵吧。冬天的喬清楓往春天的方向前進，夏天的簫路回走迎接他。
他們總有一天會在一個吒紫嫣紅的春天見麵。
那時候的春天有下雨嗎？
他想，應該是沒有的。
那應該是個和煦，開滿鮮花的一天。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20 20:54:54-2022-08-21 20:58: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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