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進劇組的路上, 林委西將一些調查情況告訴了簫路。
這部戲的導演江導，前段時間被一個明星誣陷給他服用違禁藥品，當時鬧得風風雨雨的。盡管後來真相大白, 江導的名聲還是毀了。
很多投資方也不會投他，反倒隻有喬清楓投了這部劇不少錢。所以此劇有不少藝人都是本公司的。
“嗯。”簫路接過助理小嵐遞的溫水，緩緩喝了起來。喬清楓是真的知道劇情，還是看作為商人的眼光獨到？還得再繼續觀察觀察。
到了劇組後, 江導是一個四十歲的雌蟲，帶著眼鏡，留著及脖的長發, 他不拍片子時沉默寡言，但一旦進入工作後便很認真, 話也多了起來。
“簫少爺。”其他演員上來跟簫路打招呼。
簫路回應：“你們好。”
這些人都簡單地打完招呼，簫路便把重心放到了路易斯上。
劇本裏的他話癆, 好相處, 自來熟，沒什麽大心機, 可能有好友喬清楓護著，所以在娛樂圈才會有這種性格。
“哎喲, 終於見到你了，我是喬清楓的好友，他有跟你提過我嗎？”路易斯穿著橙色的羽絨服, 帶了一個助理走了過來。
簫路看著他, 淡笑地回：“有提過一次。”
路易斯哎了聲, “真是稀奇, 我還以為他不會跟你說這些。”
“請多指教簫路, 這部劇我們要演同性「戀人」。”路易斯伸出手, 煙藍的眼睛炯炯有神。
簫路握上，故意講了一句：“喬清楓之前對我有點生氣了。”
他們一同到了化妝間，各自都帶了化妝師。艾非技巧嫻熟，給簫路化出的妝容，很貼合劇本裏的人物角色。
路易斯聽到簫路的話，現在還忐忑不定：“我也差點被扒皮。起先喬清楓得知這個消息後，前一分鍾好像沒什麽大反應，後麵突然臉就黑了，看著我的目光就要吃了我。作為演員嘛，本來就要做好心理準備，隨時要為劇做出獻出身體的決心。”
“幸好我們還在互相暗戀的階段，要是進入表白，接吻了，他真的要把我大卸八塊。”
“誰喜歡他誰倒黴！”路易斯氣衝衝道。表麵上他似乎在發泄自己的不滿，可簫路知曉他深層的意思，這是在告誡自己，別喜歡喬清楓。
簫路點頭道：“我們是婚姻關係，他有這種反應是正常的。”
路易斯驚呆下巴，作為一同長大的好友，他非常清楚喬清楓就是一個笑裏藏刀的大變態，控製欲和獨占欲非常強。
如果哪天不笑，變得冷漠，那更是要天崩地裂。
他到底在簫路麵前怎麽偽裝的啊？PUA他了，居然讓他覺得很正常？操！
簫路靜靜地收納路易斯眼中的情緒。
震驚，可怕，奇怪……這人的情緒很豐富。簫路沒有再問下去，時間還多，他可以慢慢的跟路易斯熟悉，不知不覺的套話。
兩人弄好造型，就一起進入了拍攝。
路易斯的這個角色理智冷漠，雖說打上冷漠的標簽，但是他也有情緒的波動。隻是很多情緒都藏在一些很小的動作中，以及偶爾會泛起漣漪的平靜眼神中。如果沒有吃透這個角色，容易成為一個木頭人。
簫路與他對戲時，碰見某些情節，會以很輕的動作去提醒，或者啟發路易斯如何去做。
路易斯對家庭有關的情感會有不適感，他本身家庭破碎，也是沒有感受到多少情感。
當案子涉及到家暴情節時，無論是他的眼神還是身體都在抵觸，他努力想要沉入角色，還是有很大瑕疵。
“導演，我能歇一歇麽？緩口氣。”路易斯已經NG了五次。
江導看著他一臉泄氣的樣子，走上前去指導，教路易斯如果去演這段。
碰見滿身是傷的小孩子，他該是怎麽反應。雌蟲哭泣地控訴雄主的殘暴和自己黑暗的生活，講述家庭的可怕，他又是如何反應。
路易斯認真地聽著，試著按照導演的方式去做，可還是NG了。
“路易斯，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緩一緩。”江導看他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隻好把下一場戲份提上來。
簫路在旁看著差不多了，便上前問他看到這一幕時，本身是什麽感受。
路易斯歎了口氣，抓住掉下來的雪，“我不想麵對，害怕，逃離。我知道這並不屬於角色該有的反應，角色他冷漠理智，對待這些畫麵基本也心靜如水，不會像我這麽大反應。”
簫路望天，笑道：“對，他也有反應的。”
“嗯？”路易斯轉頭，看見簫路捏著雪人，一邊跟他說，“作為一個正常人，怎麽可能會看到這種場麵內心毫無波動。”
“你這個角色是重組家庭，雖然沒有經受過通常所說的暴力，可冷暴力也是一種暴力，它同樣會摧毀神經。所以這是主角冷漠性格的來源。”
“經曆過暴力的人，大多數身上留有相同的痕跡。你的反應其實是正確的，但你需要把它縮小幾十倍。”
“你......”路易斯眨眨眼，想不到簫路竟然會說出這類話，就好像是肯定他這段的演技，而不是打壓、訓斥和嘲笑。
路易斯抬頭，呼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難怪你紅的這麽快，我理解之前喬清楓都在看你演的片段了。”
簫路抬眉：“他一直在看我？”
路易斯點頭，“我每次去他辦公室喝茶時，他都在看呢，這可真不像他。從小他就很少把一個鏡頭翻來覆去看幾遍的，最多不超過兩遍。”
掌控他的行蹤，看他的每個電視劇，就連發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也有關注，喬清楓你到底想幹嘛啊？
對他一個小炮灰這麽關注，不會真的喜歡上了他吧？
簫路摸摸下巴，想著也不無可能，畢竟他這麽有魅力，表現出來的人設這麽完美。
通過這件事情開導後，簫路後麵繼續還指導了路易斯。路易斯也不會覺得沒麵子，反而像是開竅了一樣，越演越順。
經過接近兩個月的相處，路易斯和簫路的關係愈發親近，他們有的時候甚至可以站著一起拉尿聊天。
路易斯會問簫路，他的**是怎麽造成的？
每隔兩年的八月份，帝國會強製雄蟲做體檢，之後的結果會上報給係統中心。
路易斯記得廢物雄蟲的稱號，好像是在簫路十六歲的時候，被測出來的。
簫路沒有避諱，“身體和心理原因。被人狠狠踢了一腳，再加上一些不像話的錄像帶。”
這是簫才臨幹的，整日欺負這具身體，也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他雌父被幾個人欺負的錄像帶，逼著讓他看了一夜，從此這具身體就廢了。
之前利用喬清楓教訓他的公司，感覺還是有點輕了。
“唉，你命真苦啊。”路易斯聽到背後的緣由，又想到喬清楓之前的目的，更是罵他做得不厚道。別人都這麽苦了，他還得上去再插一腳，簡直沒天理。
不過，喬清楓和樓安然相處這麽多年也沒有表白，也就說明有緣無分。
想到這裏，路易斯突然想起上學的時候，喬清楓經常忽冷忽熱，前一刻對樓安然看著很溫柔，下一刻就很討厭他，拒絕和他接觸。
恐怕就是這種犯病，讓樓安然也不敢輕易表白，因為一表白了，估計喬清楓直接翻臉不認人。而喬清楓好像也習慣了，每次都是很絲滑的道歉。
“簫路，喬清楓會對你忽冷忽熱嗎？”路易斯心血**地問。
既然路易斯能問出這個問題，也就說明此情況應該有很長的時間了。喬清楓可能從這個角色很小的時候，已經待在了這裏。
但是不至於會是這種反應啊？
難不成他們的劇本不一樣？
“會出現兩個人拿著不一樣的劇本嗎，係統？”
係統說：“不會，都是共用一個劇本。”
簫路收回思緒，“還好，他基本都是溫柔地笑著的。”
溫柔，笑？
路易斯有點搞不懂喬清楓到底是什麽意思了，他也不敢多問，否則把喬清楓惹生氣，他就得不到對方給的資源了。
唉，他得賺錢糊口啊。
“嘖嘖，宣傳剛出來，爭議好大。”路易斯很快轉移了話題，談及了《光與暗》的宣傳。
簫路簡單地看了幾眼，“同性「戀人」，爭議一直都很大。”
他們的宣傳亮點有不少，但最大話題還是要屬「同性戀人」了。雖然審核不限製，但這麽光明正大的宣傳，還是第一例。
【兩個雄蟲相愛？兩個雌蟲相愛？幹，這不是浪費社會資源嘛。操！雄蟲本就寶貴，你還給我搞個同性戀！】
【樓上急了急了！現今雄蟲少，不是也有很多雌蟲互相交往，很正常啊，隻不過不被法律認可而已。】
【導演編劇是怎麽敢拍這部片子的？】
【很新奇，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期待簫路新的劇。】
【從始至終的愛情很寶貴，我支持他們！】
開播前就議論紛紛，很多人抵製這部劇，有些簫路的粉絲也接受不了，打算拒絕觀看，等他下一部。
然而播出第一集 後，劇的案件真實感，刺激感，還有背後隱藏著各類感人、痛苦的故事，還是讓很多口是心非的觀眾選擇追劇。
隻要劇情精彩，再加上他們一直暗戀，也沒有很明顯的動作，所以很多抵製這部片的觀眾也就追了。
【牛逼啊！簫路在裏麵是很溫柔，很有親切感，很有安全感的人呢。這個角色和之前的角色完全是相反的，給了我驚喜。身為師父喜歡上了徒弟，這種禁忌感和略微痛苦感拿捏很到位。】
【你們有沒有發現路易斯的演技進步了好多，之前我看他有些場麵蠻差的，這次像是開竅一樣。】
這部劇一開始就不被很多觀眾看好，後麵隨著劇情的展開，人物豐滿起來，口碑逐漸逆襲，相信再播出一段時間就會進入前五，成為這半年內，不，甚至一年內的爆劇。
在劇播出的期間，簫路和路易斯也有營業，經常會通過劇組賬號發一些很小的互動場麵。一些粉絲私下磕起CP，喊著他們的大旗。
【好好磕，溫柔師父VS冷漠小徒弟。】
五月初，簫路的戲份也來到了尾聲。
在要拍攝最後幾個場麵時，喬清楓無聲無息地來到了片場。
那時候，正是簫路和路易斯在拍攝的階段。周邊的工作人員和導演本想停下來跟他打招呼，但喬清楓輕笑道：“你們繼續拍，別管我。”
而後他就坐在休息椅上，交疊著雙腿，悠然地看起了簫路演戲，身後還站了兩個保鏢。助理小嵐和化妝師艾非過來跟他問好，喬清楓眯眼點頭。
“action！”
早上五點，窗外暗沉沉的，還下起了暴雨。
路易斯被一陣鈴聲吵醒，他按下通話，當場身體就麻痹了。他已經記不清那時候是什麽感覺了，隻知道心髒疼痛，腦子混沌，所有的冷漠理智全都丟失，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師父的家。
“明天早上我再跟師父說「喜歡」吧，連續熬了一周，師父應該好好休息。”這是他昨晚跟師父分別時的想法，沒想到那一別便是永遠。
警察已經在事發地圍了警戒線，周邊有不少居民在討論。
“師父......被大火......”同事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然後嚎啕大哭了起來。
路易斯跪在地上，手戰栗地掀開帷幕。
他看到了師父被燒壞的臉，上方的大雨衝刷著臉，不少碎肉掉了下來。
路易斯慌忙地撿起肉，想要拚好這張臉，可他努力了好久，都拚不起來。
他最喜歡，最溫柔的師父，悄無聲息地死在了一場大火裏。
師父平時最愛護臉了，說上天給他一張好看的臉，自己應該好好護著。
現如今，他死的時候連一張完整的臉都沒能保留下來。
路易斯嘴唇蒼白，抓著師父冰涼的手，五內俱崩，他像是瘋了一樣說了一遍又一遍：“師父，我愛你……”
暴雨埋葬了第一句話，而後接下來的聲音衝破厚土，擊破層層雨幕，在空曠的空間回**。
“我愛你。”
“我很愛你。”
然而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