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很喜歡演戲。”

文酌煜按照之前“死過”的姿勢躺回地上,安安穩穩的扮演一具死屍。在電影中扮演男主角的顧熙槐和扮演殺手的演員站在他的屍體旁對戲。高清鏡頭時不時掃過文酌煜的“屍體”。即便是在有意無意的特寫鏡頭中,文酌煜扮演的屍體依舊真實的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這麽長的時間裏,他的眼皮沒有動過一下,呼吸時胸口的起伏也輕微到肉眼幾乎察覺不到的程度。再聯想到文酌煜在拍戲前跟顧熙槐開過的玩笑話,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懷疑,文酌煜是不是真的死過一次,才能這麽逼真的裝死。

等到這一幕戲也順利拍完,拍攝現場的工作人員不由自主的放輕了手腳,偌大的片場竟然安靜到隻有撤道具拆布景推軌道車的聲響。直到文酌煜扮演的屍體重新睜開了眼睛,緩緩的坐直身體,現場陡然嘈雜起來。

一直坐在監視器後麵的導演都坐不住了。走到文酌煜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到自己觸摸到的是一個體溫正常的活人,導演陳栩生笑眯眯道:“小夥子演技不錯。有沒有興趣往演員這方麵發展發展?”

陳栩生知道文酌煜是A大的學生,因為參加了《富翁遊戲》的拍攝,在拍攝過程中要跟另一位明星嘉賓顧熙槐“交換人生”,才會被節目組和投資商塞進他們劇組——也算是體驗一下明星的生活。

陳導本來不想答應這種荒謬的請求。奈何《富翁遊戲》的投資商也是這部電影的投資方,顧熙槐又是他們電影的男主角,陳導礙不過情麵和資金需要,隻能捏著鼻子讓文酌煜這個一點拍戲經驗都沒有的花瓶在電影裏扮演一位出場時長並不太多的被害人。避免文酌煜的演技太差影響了整部電影的質量。

可是陳導沒有想到文酌煜的演技竟然會這麽好。就像熱愛雕刻的玉雕大師發現了一塊未經雕琢就已經渾然天成的美玉,陳導情不自禁的起了愛才之心。他想要將文酌煜引到演員這一行當上來——雖然這部電影裏已經沒有文酌煜的用武之地了,但是陳導從業那麽多年,認識那麽多導演和製片人,如果文酌煜願意,他完全可以把文酌煜介紹到別的劇組。

前提是文酌煜扮演活人的演技跟他扮演屍體一樣精湛。

文酌煜沒有想到,自己重生一次竟然還能多出這樣的驚喜。要知道陳導在上輩子可沒有這麽友善。第一次拍戲全無經驗,NG了上百次的慘烈經曆把劇組所有人都折磨的欲生欲死。以至於文酌煜後來正式加入娛樂圈以後,這位導演還心有餘悸的表示他的劇組絕對不會邀請文酌煜這樣的演員拍戲。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給媒體和網友增加了許多笑料,當然文酌煜本人也因此成為全行業的笑柄。

一個空有皮囊沒有演技的花瓶草包的形象從此深入人心。

文酌煜眼眸微垂,將腦海中不斷翻滾的晦澀情緒悉數收斂在眼底。隻留下一層溫潤柔和的表色,衝著陳導乖乖淺笑:“謝謝導演誇獎,我很喜歡演戲。”

“喜歡就好。”陳導十分欣慰的看著文酌煜:“你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你天賦好,在鏡頭前的表現也真實細膩,這是你的優勢。如果有機會被大導演調/教一下,很有可能奉獻出經典的角色。”

頓了頓,陳導看著文酌煜,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感慨道:“真是老天爺賞飯吃。”能把戲演的這麽自然真實又充滿吸引力的演員,即便是圈裏也不多見。

麵對陳導的盛讚,文酌煜微微一笑。他的表演當然真實,隻不過這跟老天爺賞不賞飯沒關係,這可是他上輩子跟各路妖魔鬼怪虛與委蛇鍛煉出來的。周旋在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人之間,一著不慎就有可能滿盤皆輸,連自己都要賠進去。這種高壓之下錘煉出來的演技當然逼真自然。

文酌煜偶爾也會想,如果屏幕上那些演員也像他一樣堵上一切拿命周旋,而不是拿錢拍戲的話,或許他們的演技也不會那麽拙劣了。

拍完這場戲,文酌煜今天的錄製內容差不多就結束了。離開劇組之前,導演和其他幾位主演主動跟文酌煜交換了聯係方式——這個變化也是上輩子沒有的。

顧熙槐一路把文酌煜送到片場外麵,意猶未盡的說道:“……我今天晚上還要拍戲,不然我一定親自送你回學校。路上我們還可以討論一下你是怎麽把受傷瀕死的狀態演的這麽逼真的。”

顧熙槐能感覺到自己的演技已經到了一個瓶頸。他想要突破,卻摸不著思路。也許跟文酌煜多談一談,可以給他增加一些靈感。

跟在顧熙槐身後的幾個人笑著接話:“顧少沒時間,我們可以幫你把文酌煜送回學校——”

話音未落,就聽文酌煜拒絕道:“不必。”

氣氛有那麽一瞬間的安靜。在一道道玩味的視線中,文酌煜直言不諱:“錄製一天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在下班路上還要應付老板。”

幾位“老板”笑出聲來,其中一人道:“大家年紀都差不多,你也可以把我們當成朋友。”

文酌煜聞言一哂。

深秋傍晚,落日斜銜,玫瑰色的霞光將文酌煜原本就很英俊的眉眼勾勒的越發溫柔,就連那雙笑意未達眼底的桃花眼都平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又因為那一層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而越發顯得勾人。

眾人看的心癢難耐,忍不住再次說道:“時間都這麽晚了,不如大家一起吃頓飯?吃完飯,我們送你回學校。”

說完,幾人頗為期待的看向文酌煜。文酌煜卻轉身鑽進了保姆車裏:“簽合同的時候你們可沒說嘉賓還要陪投資商吃飯。”

坐在駕駛位的節目組司機扭頭看向幾位金主爸爸。顧熙槐揮揮手說道:“你們送文酌煜回去吧。”

保姆車緩緩開走,顧熙槐看向幾位好友:“我看這個文酌煜跟你們說的不太一樣。”

其他幾人也饒有興味的附和道:“確實有點不太一樣了。”

*

A大校門口,文酌煜下了保姆車,在周圍學生們好奇的目光中緩緩走進學校。兩輩子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不斷交疊衝撞,龐大的信息量讓文酌煜過分俊美的臉上呈現出一種類似於麻木的放空。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後腦勺感受到疾風的一刹那,上輩子在重重陷阱中曆練出的機警本能讓文酌煜瞬間偏過頭,一根棒球棒夾雜著烈風在他的耳畔險之又險的擦過。

與此同時,文酌煜感受到背部受到了一股巨力的衝撞,他踉踉蹌蹌的往前邁了好幾步站定身體,在身後那人又一腳踹過來的時候側身一個掃堂腿——

耳邊傳來一聲慘烈的痛呼,偷襲文酌煜的人捂著下腹一臉痛苦的倒下去。跟在他身邊的兩個人也被這慘狀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周圍的A大學生都驚呆了。所有人都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

偷襲文酌煜的幾個人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文酌煜你個嫌貧愛富見異思遷的混蛋渣男,居然在搞大了蕊蕊的肚子後強迫她墮胎。我今天就要給蕊蕊報仇,打死你這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話音未落,三個大男人揮舞著棒球棒又衝上來。

這一番話信息量實在太大,圍在一旁的A大學生們又雙叒叕一次驚呆了。

文酌煜臉色鐵青,來不及開口澄清,三根棒球棒帶著三股勁風朝著他的腦袋和肩膀兜頭砸了下來。那架勢恨不得把文酌煜打成殘廢。文酌煜狼狽抵擋,肩膀和胳膊上挨了好幾下,勉強抓住一根棒球棒,衝著一旁呆若木雞的學生喊道:“快報警,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其中一人用棒球棒指著文酌煜的鼻子罵道:“你不認識我們,我們可認識你!我們今天就是來給蕊蕊出氣的。打死你這個嫌貧愛富始亂終棄的渣男。”

圍在旁邊的A大學生們終於反應過來,一邊拿出手機報警,一邊圍上來拉架——不管怎麽說,文酌煜都是他們A大的學生,還是大一新生中的風雲人物。他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文酌煜被人打。

有了同學們的幫助,文酌煜終於緩了過來。

那三人見勢不妙,抽身就要撤。電光火石間,隻見一道梳著馬尾辮的苗條身影從馬路對麵竄過來,照著其中兩人迎麵一腳,抓住最後一人的胳膊又是一個過肩摔:“打了人就想跑?”

文酌煜看清楚麵前英姿颯爽的女生:“大表姐?”

邵英姿一回頭,看著身形狼狽的文酌煜嘖嘖搖頭:“還好沒傷著臉。”

話音未落,邵英姿狠狠一腳踩在不斷掙紮的男人胸前:“都老實點。等警察來了再跟你們算賬。”

“敢汙蔑我弟弟始亂終棄?他前十八年一直呆在我眼皮子底下,大學軍訓一個月就能讓女生墮胎了?小貓下崽兒都沒這麽快吧?”

眼見事情越鬧越大,連警察都趕過來了。其中兩人混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就想趁亂逃跑,被圍在一旁的學生們七手八腳的摁住了。被邵英姿踩在腳下的男人立刻陪笑道:“誤會,誤會,可能是我們打錯人了。”

“呸!我都聽周圍的學生說了,你們是叫著我弟弟的名字打人的。”邵英姿一臉鄭重的衝著及時趕過來的警察說道:“警察叔叔,事關我弟弟的清白,你們一定要搞清楚呀。”

圍在一旁的A大學生也七嘴八舌的補充道:“是啊!他們三個剛剛打人的時候可都指名道姓的,這會兒又說認錯人了,糊弄誰呢?”

“我看是有人看不慣文酌煜,故意找茬揍他吧?”

“那也太狠毒了吧?還編出這麽一個謊話揍人。把文酌煜的名聲都敗壞了。”

邵英姿扭頭看向文酌煜:“你究竟得罪誰了,心裏有沒有數啊?”

文酌煜揉著肩膀不說話。他當然知道是誰幹的。隻是沒有想到這次栽贓居然提前了——上輩子,文酌煜因為NG 太多次,回到學校已經是後半夜了。那人雇的打手沒能等到文酌煜,是第二天一早在學校門口動的手。

彼時文酌煜被拍戲折磨的身心俱疲,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被那三個人打的鼻青臉腫滿地亂爬。沒有大表姐來給他解圍,更沒有同學及時報警。隻有《富翁遊戲》的跟拍攝像將這一幕忠實的記錄下來,還直播到網上。給文酌煜的形象和聲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即便到了後來,警方查清了事情真相,知道是有人故意打著“打渣男”的旗號來打文酌煜,文酌煜始亂終棄嫌貧愛富,為了攀高枝竟然讓前女友墮胎的渣男形象也已經在網上傳開了。很久以後還有人故意拿這件事來抹黑文酌煜。

而文酌煜被人打的滿地亂爬的視頻也間接影響了文酌煜本身的美感和蘇感。導致文酌煜剛出道前兩年,來找文酌煜的角色大都是花心渣男劈腿人渣之類的角色。讓文酌煜的明星事業走的異常艱難。

想到這些,文酌煜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頭,神情卻茫然無辜:“我剛來A市一個月,除了在學校軍訓,就是去電視台和劇組錄製節目,我能得罪誰呀?”

邵英姿摸著下巴猜測:“該不會是哪個王八蛋不忿他喜歡的女孩竟然喜歡你,故意找人抹黑你吧?”

也不怪邵英姿會這麽想。實在是因為文酌煜那張從小就招蜂引蝶的臉,這麽多年可沒少給他招惹麻煩。

文酌煜沒吭聲。他正盤算著該如何利用這次危機實現利益最大化,眼角餘光忽然注意到攝像師扛著的攝像機。

文酌煜微微一怔:“你們還在直播嗎?”

之前在劇組拍攝,考慮到劇組的拍攝內容和主演的造型都需要保密,節目組跟劇組溝通之後,已經關閉了直播攝像頭,隻留下一個鏡頭錄製拍攝花絮,等到後期剪輯時再進行調整。

等到拍完戲後,這一天的錄製工作也基本完成了。節目組隻需要把文酌煜安安穩穩地送回學校。根本沒必要再開直播。

誰都沒有想到文酌煜回到學校還能遭遇這種烏龍事件——也可能是有人蓄意陷害。不管怎麽說,這麽勁爆的新聞熱點,《富翁遊戲》節目組當然不會錯過。隻是沒想到文酌煜對鏡頭居然這麽敏感。

“這是拍攝需要。”聽到文酌煜的詢問,節目組編導不動聲色地解釋道:“我們節目組需要全方位的展現嘉賓的日常生活。”

“是麽。”看著略顯局促的攝像和編導,文酌煜微微笑道:“可以理解。我也相信節目組一定會牢記新聞媒體的職業素養,積極配合警察叔叔調查出事實真相和幕後黑手。給觀眾一個交代。”

看著文酌煜如沐春風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攝像大哥和節目編導心下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