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日, 薛老板隻拿著一隻不大的楠木盒子,帶著兩兄弟重新登門。

何府的管家下人見薛霖今日竟然僅提著一小木盒就上門,也對這小小的盒子十分好奇,便紛紛猜測裏頭到底是何奇珍異寶。

“又來啦。”

何老爺朝薛霖點頭致意, 低頭用杯蓋撫了撫杯中的茶葉, 今天下人泡的是金寧特產雨花茶, 茶色幽青, 茶湯透綠, 香氣清雅。

薛老板將手中的木盒恭敬遞到何老爺麵前的桌上。

何老爺斜瞟了眼這楠木質的小盒, 又審視起眼前的小子。

連著三日了,被他如此百般刁難,依舊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這小子的性格的確是不錯。

“何伯父, 這是一株百年野參。”

薛霖伸手推開盒蓋,楠木盒底赫然躺著一株兒臂粗的老人參,主根莖粗壯、根係茂密、須根完整。

何老爺雖不習醫術, 到底也是出生中醫世家,自小在何老太爺耳熏目染下,自然能夠辨識出這老山參的珍貴。

如今百年的野生山參在何家這樣的老字號醫館中也算稀奇,這小子能在一日之內尋得一株, 恐怕費了不少功夫。

“好藥材言兒自然是喜歡。”

何老爺一手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喉結上下動了動:“可這些聘禮再好, 終歸是外物, 老夫更看重你待言兒的心意。”

說罷, 何老爺不禁長歎了口氣, 朝薛霖擺了擺手。

正當幾人以為又要被趕走時, 卻聽何老爺道:“這些東西何家先收下了, 明日尋個時辰請兩家長輩正式見上一麵吧。”

三人聞言皆是一驚,相互對視。薛霖趕緊躬身作揖,激動道:“謝嶽父大人。”

何老爺卻眉梢一冷,冷哼一聲:“別瞎喊,我可沒直接答應求親。想娶我兒子可不是僅憑這些外物就能求得,我們何家也是有其他要求的。”

“隻要是不違民族大義、道德倫理,什麽要求薛霖都能答應。”薛老板聲音堅定。

這姓薛的小子嘴上應得倒是挺快,何老爺忍不住腹誹。

“究竟什麽要求明日兩家長輩會了麵,才好提出。若是這些要求,你家長輩不應允,這門親事便算了。”

踏出何家大門的那一刻,薛老板仍然有些恍惚,腳下飄飄然,不敢相信何老爺竟然真的點頭同意了。

“大哥,這親事可是定下了?”王老二對這事也是將信將疑,生怕理解歪了何老爺的回複。

“自然是定下了。”

王力一出聲便將薛霖從恍惚中喚醒,整個人頓時精神十足,恨不得下一秒就拉著祖母來何家提親。

在他看來,何老爺既然肯點頭同意兩家長輩會麵,整樁親事便已經算是定下了。

就在薛霖正興奮時,遠在薛家的薛老太太卻愁容滿麵,她一手撫著額頭倚靠在躺椅上,身旁的秀芳正替她捏肩。

薛霖連著三日向何家送聘提親,可那麽些個彩禮送到何家,卻像是打水漂般瞬間沒了影,何家還是沒有點頭答應。

想到此處,薛老太太眉頭緊鎖,忍不住唉聲歎氣。

這些都被秀芳姑娘看在了眼裏,不同於薛老太太的愁眉不展,秀芳心底裏卻暗自欣喜。

何老爺先是提出入贅的要求,後又接連幾日拒絕了薛家的求親,這擺明是不會答應這樁婚事的。

可明麵上,秀芳卻還是微微蹙眉,裝出一副為薛表哥婚事擔憂的模樣,嘴上不忘勸說著薛老太太。

“老太太您就放下心吧,薛表哥那麽多的彩禮送進何府,何老爺定會同意的。”

“光是這三日的聘禮,都夠尋常人家娶百來位老婆了。”

這話乍聽著像是告訴薛老太太不必擔心,實則是強調何家收了薛家不少的聘禮,卻將薛霖吊著遲遲不肯點頭同意這親事,實在是不知好歹。

想起自家為籌備提親聘禮而搬空的倉庫,薛老太太眉間的皺紋便更深了幾分。

門外,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小丫頭急匆匆地跑到薛老太太跟前。

這丫頭叫秋蟬,是薛霖指派去專門伺候薛老太太的,可惜老太太的身邊總是跟著一個秀芳姑娘,將那些能在老太太跟前露臉的機會都占了去,最後擠兌得秋蟬隻能在薛老太太房中幹些尋常雜事。

“秋蟬,做什麽從外頭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也不怕衝撞了老太太?”

秀芳瞥了一眼這不起眼的小丫頭,借著老太太的名義擺譜道。

“老、老太太,薛、薛老爺……”秋蟬這丫頭跑得太急,一時間竟激動地說不清話,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結巴了?連話都說不明白!”秀芳一麵給薛老太太按著肩膀,一麵斜挑著眉眼看向秋蟬。

秋蟬被秀芳不動聲色地瞪了眼,頓時變得唯唯諾諾的。

“好了好了,”薛老太太朝兩人揮揮手,眉間的陰鬱未消,喪氣道:“可是薛霖去何家提親又失敗了?”

秋蟬連忙將雙手在胸前擺動,激動道:“不是,不是。薛老板提親成功啦!”

“什麽!”

“什麽——”

薛老太太噌地從躺椅上站起身,驚叫了一聲,卻因起身太急有些頭暈,倚靠在椅背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秀芳的尖叫聲竟大得蓋過了薛老太太,她麵色頓時刷白,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小丫頭,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秋蟬被兩人如此盯著,哪敢說謊話,老實交代薛老板回府時滿臉笑容,就連身邊的兩位兄弟也是喜氣洋洋、逢人就笑,可不就是提親成功了嗎?

薛老太太高興地直拍手,嘴裏直說「好好好」,神色間哪還有一絲愁容。

就在薛老太太歡喜時,薛老板也踏進了祖母的房門。

“奶奶。”

“欸,”薛老太太喜悅地揮手招他過來,見孫子臉上藏不住的笑意,老太太更是眼笑眉飛。

薛霖走到祖母近前,被祖母攬過胳膊,拍了拍肩頭:“提親的事,何家老爺可答應了?”

薛霖點點頭:“何家說明日請兩家長輩見上一麵。”

“應該的,應該的。”

薛老太太連連點頭稱是,“哪有兒女的親事沒經過兩家長輩相看同意的。到時候還要請上媒人,將「問名」和「納吉」的程序補上。”

第二日,薛老太太起個大早,揪著秋蟬專門挑了件體麵的衣裳,將自個兒收拾得神采煥發。

倒是薛老板作為提親的主角之一,眼下卻浮現淡淡的黑青色。

薛老太太瞄了眼孫子臉上重重的黑眼圈,調侃道:“呦,這是昨夜做賊偷雞去了?”

薛老板抓了抓後腦勺朝祖母笑著,看起來憨憨的。

劉媒婆是做夢都沒想到,薛、何兩家的親事竟然在陰差陽錯間成了。

她本以為何大少爺同薛閻羅見過幾麵後,會如當初的城南王家般打起退堂鼓,這件婚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卻沒預料到何家大少爺會被豬油蒙了心、遮了眼,真看上了這土匪出身的薛閻羅。

大清早,薛府的下人便敲響了劉媒婆家的門,抬著轎子,將她請去了薛府。

薛老太太熱情地牽過劉媒婆的手,笑道:“也多虧劉媒人妙手牽紅線,為我這孫子挑了何家這門親事。”

劉媒婆原本還有些發懵,摸不準情況,轉念又想起薛老太太許諾的四根大黃魚,頓時自如地應承道:“那也是薛老板與何少爺天生一對、佳偶天成,小的沒在其中出多少力。”

劉媒婆嘴裏吐出的吉利話,一串又一串,哄得薛老太太喜笑顏開。

至於「天生一對」、「佳偶天成」是不是真,無人得知,可「沒在其中出多少力」卻是大實話。

薛家一行人外加一個劉媒婆乘著馬車到了城南何家。

何家今日為了迎接薛家的上門提親,特地在門楣下掛起了一對嶄新的紅燈籠,連管家下人們都換上了最正式的衣裳,自然是給足了薛家麵子。

正廳裏,何家五人整整齊齊地坐等著,就連今天本該回學堂讀書的何溫陽也被何老爺請了一天假。

小孩子哪裏坐得住,八歲的何溫陽在大大的木椅上不老實地擺動著身體,左瞧瞧、右看看,很快就接到了何夫人飛來的「溫柔眼刀」。

盯著座椅上不老實的小兒子,何夫人兩彎柳眉輕蹙,壓低了嗓音警告道:“溫陽,坐好。別給你哥哥丟人。”

何溫陽並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全家人都坐在正廳裏,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可聽母親說「不老實坐好會給哥哥丟臉」時,這孩子還是學著大人模樣將脊背挺筆直。

薛霖攙著薛老太太走在隊伍最前,剛邁過前廳門檻,抬首一眼便與何溫言對視。

自從那日何夫人牽著何大少爺離開後,兩人已經整整三日未見麵了。

剛四目相對,何溫言的耳尖便羞紅了。

這人朝他得意地挑了挑眉,燦然一笑,無聲地說了什麽。

何大少爺認真地辨別薛老板的嘴型。

他說的是:阿言,我來接你了。

何溫言麵露緋色,他仍記得二人分別之時薛霖深情的目光,就好像在說:放心,一切有我。

作者有話說:

問:用一個詞或典故形容薛老板求親成功的心情?

答:範進中舉(?);

——

薛老板: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阿言我馬上腳踩祥雲來娶你!!嘿嘿。【範進中舉ing】

何少爺:我覺得我還要再考慮一下……【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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