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爺,怎麽屏退了下人,一個人呆在書房裏?”

何夫人進了屋,自個兒尋了座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水。

“自然是為了重要的事。”夫妻間哪有不能明說的話,何老爺將手上的單子遞給了何夫人。

何夫人接過紙,入目就是電力二字,美目登時圓睜。

“這……”

“這是薛霖那小子送來的。”何老爺接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也倒上了一杯,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

那小子的確有幾分商業腦子,沒有固守著那堆煤礦坐吃山空。

何夫人卻皺著眉頭,將紙上的內容逐字瀏覽了一遍,鳳眸斜瞥了眼何老爺:“老爺,你的意思是……”

“我準備接手這份訂單。”

一聽這話,何夫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可是老爺,這些機器要從哪裏買到?”

“這些年做生意,我也攢了些人脈,這些東西要想弄到,也是有些路徑的。”

何夫人自然信得過何老爺的能力,可對於薛閻羅卻充滿顧慮,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合作商不靠譜了。

“那老爺就信任這小子?”

“就今日一會,夫人覺得薛霖那小子如何?”

何夫人思考片刻,才開口道:“雖一身匪氣,該有的禮節還算到位。”

“他們土匪出身的,最講究不過江湖義氣了。”何老爺眸中帶著些許深意,“倒是有幾分可信。”

書房內,夫妻二人相視而笑,一陣夏風吹過半敞開的木質窗欞,送來不遠處樹叢中的陣陣蟬鳴。

——

金寧地處江南水鄉,四處河道密布。

淮水橫穿金寧城。入夜後,河岸兩側燈火通明,一艘艘花船陸陸續續地漂泊在水麵,隔岸便能隱隱約約聽見花船上婉轉的琵琶聲與悠揚的歌聲。

花船內,

芍藥一身大紅的絲質旗袍,勾勒出高挑的身段,她一手撫著琵琶,半節玉臂從寬大的袖管中露出,修長的指尖緩緩撥弄著琴弦,丹唇微啟,出口便是一段不同於吳儂軟語的京津小調。

汪宏碩雖聽不懂曲調中的含義,倒也搖頭晃腦地打著拍子,一副欣賞的模樣。

芍藥見他聽到的起勁,眉目含情朝他望去。

一瞧美人深情地注視他,汪宏碩被哄得更加來勁,自認是在附庸風雅。

一曲作罷,小丫環又從艙外送來美酒和水果。

酒水濃度不高,可美人美酒在側,汪宏碩高興得上了頭,觥籌交錯間便十來杯美酒下肚,酒氣頓時上了臉,讓他臉頰通紅。

這人一旦沾了酒水,興致就更高了,嘴巴子也不嚴實了。

汪宏碩一把將芍藥攬入懷中,芍藥也如柔若無骨般。瞧著冷豔美人一臉乖順,他便想在芍藥麵前吹吹牛,耍耍大男子的威風,一張嘴便將平日裏不與他人說道的東西脫口而出。

“我的好芍藥呀,等宏爺賺了筆大錢,就替你贖身,抬你過門,給你名分。”

芍藥麵帶嫵媚,故作嬌嗲道:“那宏爺可別讓芍藥等太久。”

“自然不會讓我的心肝兒等太久。”汪宏碩得意地笑道:“過不了多久,爺就能從洋人那兒賺到一大筆錢。”

一聽這話,芍藥的細眉一挑,好似不信,嘟囔道:“爺,可別是幾兩黃酒下肚,大著舌頭吹牛逗芍藥玩呢?”

汪宏碩見她不信自個兒的話,自然不樂意了:“嘿!你別不信。過不久那薛閻羅就會被人殺死,薛家的那座煤礦遲早掉進爺的手中。”

汪狗熊看著薛家那座聚財的煤礦早就眼熱了,恰巧有洋人聽說金寧發現了新礦藏,開了五千萬大洋想要購買那座煤礦。這也讓汪宏碩對薛霖起了殺人奪礦的念頭。

見芍藥麵露難以掩飾的驚訝,汪宏碩更是得意,雙手在芍藥身上不老實。

芍藥回過神來,嬌笑著為汪宏碩斟上一杯酒,撒嬌道:“是芍藥鼠目寸光,錯怪宏爺了。宏爺大人有大量,原諒芍藥吧。”

汪宏碩接過芍藥手上的酒,正準備仰頭痛飲,又被一隻芊手攔下。

他疑惑地望向芍藥,卻看芍藥舉起另一隻酒杯:“宏爺,不如咱提前嚐嚐交杯酒的滋味?”

“還是芍藥你會玩!”

芍藥一手同汪宏碩交臂飲酒,媚眼如絲,兩人靠近間勾得汪宏碩色心上頭。

“喝完了交杯酒,接下來是不是就該洞房了!”

汪宏碩一隻手沿著旗袍的開衩摸進芍藥的腿間,芍藥欲拒還迎地推搡問道:“宏爺今晚不回去了?”

汪狗熊酒色蒙了心,哪還能顧得家中的老母和正妻,將芍藥抱入懷中,摟著美人朝內艙的臥房走去。

過不久就傳來男女作樂嬉笑聲。

船艙內伺候的小丫環早就司空見慣了,自顧自地收拾酒桌上的殘局。

江風吹動著花船上的薄紗,夜晚熱鬧光景在清晨化為空虛。

船夫迎著晨霧將一艘艘花船駛向岸邊,船上的客人同姑娘們都懶洋洋地出艙、上岸,上馬的上馬,起轎的起轎。

小丫環攙著芍藥上了小轎。

芍藥昨晚折騰了一宿,今早又早早地起身,精神有些不濟,但是摸著荷包中鼓鼓囊囊的銀票,倒也沒有起床氣。

等回了安南閣,小丫環伺候著芍藥睡下,自個兒也要回屋補覺。

才走幾步,就遇上了晨起練琴的茗蘭。

“小紅,你這是剛從外頭回來? ”

“茗蘭哥。”丫環小紅止住了腳步,還在打著哈欠:“昨兒個陪芍藥姐上花船,一宿兒沒睡。”

“是哪位客人如此難纏? ”芍藥被汪狗熊包了場子,一般不出台子。

“就是汪總督。宏爺昨日聽完芍藥姐的琵琶,才喝幾杯酒就說起了胡話。竟開始詛咒薛老板過幾天就會被人殺死,薛家的煤礦遲早落他手中……”

小紅說得起勁,隻覺得汪狗熊在做白日夢,一旁聽著的茗蘭卻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小紅說著說著,才想到薛霖是茗蘭哥的客人,便急著解釋道:“那些不過都是男人酒後吹吹牛皮罷了。”

“我倒是也覺得挺有意思。”茗蘭麵容帶笑,不見惱意:“要不,你到我房中再同我說說,順帶著吃頓早飯。”

小紅雖然整宿沒睡,但這會兒有些餓了。花樓裏,姑娘和坤澤的膳食與丫環的不同,小紅也想嚐嚐茗蘭那兒的早飯,於是便點頭同意了。

……

兩人說笑著用完了飯,茗蘭將已經昏昏欲睡的小紅送出了房門。

掩上房門,茗蘭便命身旁的丫環備上紙筆,小丫環不免覺得奇怪,問道:“茗蘭哥,怎麽大早上就要寫信? ”手上研磨的動作倒是沒停。

“聽小紅這麽說,我也想外出瞧瞧。”

小丫環年紀尚小,也對外頭的花船感到好奇,花樓裏的丫環不常出去,更遑論樓裏的姑娘和坤澤了。

茗蘭執筆寫完了一封書信,將其晾在一旁。

小丫環不識幾個字,探頭去瞧,隻看懂了「薛老板」、「花船」幾個字眼,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茗蘭在信封上題了字,將信紙疊好,裝入信封,將它交給了小丫環,讓她轉交給樓裏的下人,麻煩他們跑一趟。

小丫環雖然孩子性情,但主子吩咐的事情卻辦得利索,專門找了個靠譜的龜奴去傳信,為此還多給了幾文銅錢。

書信是正午送到煤礦公司的,煤礦公司的門衛收到後,第一時間上交給王力。

王老二這不是第一次接到來自安南閣的信件了,看著信封上的署名,就知道這是給老大的。

以往收到了信,他都會馬上轉交給薛霖,可這一回拿到信,心裏頭卻打了個轉,思量了許久才遞給了薛霖。

書信交到薛霖手中,他立刻打開了信封開始瀏覽,一旁觀望的王老二卻皺著粗眉:“老大。”

“怎麽了?”薛霖正讀信。

“你……你說你都……”話到嘴邊又含糊不清。

薛霖放下手中的信件,奇怪地看著王老二:“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扭扭捏捏的啦?”

王力頓了頓,還是沒繃住臉,直言:“老大你說你都有未來大嫂,怎麽外頭的相好還沒斷幹淨呀?!”

“你說這?”薛霖整了整手上的信紙,給王老二看。

王老二瞅了眼信,陰陽怪氣道:“我當然知道你的相好是安南閣的頭牌,人家約你去遊船呢……”

“那你可知道,他是我安插在安南閣的眼線。”

“我當然知道了,我隻是為嫂子感到不值……”王老二頓時回過神來,“什麽?眼線?”

作者有話說:

茗蘭:誰猜中了我的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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