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飯廳裏,何二管家正汗如雨下,不時用袖子擦著額角的冷汗。

今兒個的晚膳是他囑咐廚房張羅的,可夫人也沒同他說這要人命的薛閻羅會留下用飯呀!

萬一這桌飯菜犯了他的忌口,薛閻羅大發雷霆可怎麽辦呀?

膽戰心驚的可不僅隻有何二管家,何府上下全體下人都揪緊了自個兒的皮,提著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

何夫人則是在飯桌前等了許久,抬眼間卻瞧見自家老爺帶著薛閻羅進來飯廳,臉上掠過一絲的詫異,片刻後掩去了多餘的神色,麵帶得體的微笑道:“老爺可是要留薛老板在家中用餐?”

“是呀。”何老爺心虛地答道,他隻覺得老妻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怨氣,語氣更虛了。

“嗬嗬”,何夫人笑著,笑聲中帶著冷意,叫何老爺後背發涼,她語氣溫柔地埋怨道:“老爺怎麽不早說,我也好叫廚房多準備幾個菜。也不知道今兒個的菜色合不合薛老板的胃口,不如我讓廚房再添上幾道?”

“伯母,不必麻煩了。”薛霖朝著何夫人拱了拱手,“晚輩不請自來,實在叨擾了。”

何夫人正對著自家老爺陰陽怪氣呢,突然就看見高大的薛閻羅朝著她又是行禮,又是自稱晚輩,唬得她一楞一楞。

她連忙衝著薛霖笑了笑,拽著何老爺的袖口,兩人走到了一旁。

何夫人湊到何老爺耳邊,壓低了嗓音,問道:“老爺,你可別真將咱家寶貝兒子賣給這土匪了?他為何待我如此尊敬?”

何老爺得意朝夫人笑了笑,一貫精明的眼睛眯成了縫:“還不是你家老爺有本事!他小子這是有求於我呢。”

何夫人不置可否,隻挑了挑細長的柳眉,斜眼打量了一番這一身匪氣的薛霖。

身板高大筆直,眉眼間也沒有奸邪之氣,雖說一身脫不去的匪氣,但待她態度尊敬,倒也有晚輩該有的姿態。

看著樣子,倒還算正派。

何夫人正準備招待薛霖入座,門外就響起了動靜,一聽聲響就知道是她家的潑皮猴子回家了。

“娘,我回來了。”

何溫陽將手上提著的小皮包甩入貴子懷中,一個箭步就邁入了飯廳,一股腦往裏跑,整個人就像個沒頭的小炮仗。

可不巧就撞到薛霖。

薛霖人高馬大,肌肉堅實。何溫陽隻覺得自個兒撞到一堵牆,他抬手摸了摸撞紅的腦門,眼角還掛著疼出的淚珠,抬首仰望便見所撞之人一臉濃密的大胡子。

薛霖也低下頭去看懷裏的未來小舅子,恰巧對上了小崽子的目光。

隻見這小孩眼裏含淚,瞧他的目光怯怯的,剛同他對視一眼,就轉過頭去找他娘。

“阿娘,這是誰?”何溫陽連忙求助他娘。

“這是咱金寧的薛老板。你這孩子撞到了人家,還不道歉?”

何夫人倒是很樂意看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兒子吃癟,笑著說道。

薛老板?不就是薛閻羅嗎?

何溫陽整個人害怕得微微發抖,偷偷抬頭瞄了薛霖一眼,隻覺得那雙烏黑而深邃的眼眸會索魂,又連忙低下頭去。

“對……對不起,薛老板。”何溫陽的聲音又細又小,剛道完歉就準備跑離薛閻羅。

可沒等他動身,就被薛閻羅擒住了後衣領。

小孩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快要兜不住了,卻聽駭人的薛閻羅笑著說:“你這小子,還是這麽莽撞。上回驚到了我的馬,險些沒了命還沒吃到教訓?”

何溫陽登時愣住了,上次驚馬他被嚇得直哭,哪還記得騎馬的人長什麽樣。

他傻傻地望向這個大胡子,一時間也顧不上怕。

薛霖便將未來小舅子抱起,笑著哄了兩句。

薛老板個兒高,足有一米九。何溫陽也是頭一回被抱得如此高,隻覺得新奇。

一旁看熱鬧的何夫人見自家的傻小子竟然和薛閻羅玩上了,也是扶額無語。

她家小兒子果然是心大。

何老爺見一行人還站著,就招呼大家都坐下。他原想著將主位讓給薛霖,卻沒想到薛霖十分識相地坐到了下位,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何家的主位一向是給何老太爺的。

何老太爺和何溫言歸家時,飯廳裏的人也正等著。

而讓何溫言沒想到的是,他躲了好幾天的薛霖正抱著他弟弟,坐在他的位置上。

隻見兩人還有說有笑的,他家的傻弟弟正拿著人家的手木倉把玩。

“哥,”見到哥哥回來了,何溫陽高興地叫出聲,還不忘顯擺手裏的手木倉,“快看,這把□□!”

何溫言卻擰起眉頭,轉頭對薛霖冷聲說道:“這麽危險的東西,薛老板怎麽能隨便給小孩玩?”

“裏頭沒子彈的。”雖說如此,被指責的薛閻羅還是乖乖地將何溫陽手中的槍收了回來。

何溫陽手頭沒了槍,撇了撇嘴,也不鬧,乖乖地回了自個兒的座位。

二管家見人到齊了,便招呼下人上菜。

何家的餐桌上也沒有太多規矩,何溫言今兒吃飯安靜。可何夫人還是一眼就瞧出他同薛霖兩人間的端倪。

隻見她兒子吃飯全程鎖著眉頭,光挑麵前的菜吃,而一旁的薛霖則時不時地偷偷看向他。

薛霖見何溫言隻挑眼前的這道鬆鼠魚吃,以為他喜歡這道菜,便說:“馬祥興的鬆鼠魚也不錯,下回咱們去嚐嚐?”

誰和他是咱們?

何溫言坐直了身子,抬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食不言,寢不語。”

薛霖被他瞪也不生氣,眼底帶著笑意,夾了一筷子鬆鼠魚放入何溫言碗中。

何溫言盯著碗裏憑空多出的菜生著悶氣,飯沒吃飽,倒是被薛閻羅氣飽了。

“不勞煩薛老板動手,我自己會夾。”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何夫人同何老爺對視一眼,兩人心裏都有了各自的計量。

飯後,何老爺將薛老板送出府,眼瞧著他騎馬離開。

另一頭,何夫人則將何溫言帶入房中談話。

何夫人親自拂袖為大兒子倒了杯清茶,遞給他。

何溫言接過母親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

“上回,你同薛老板相處得如何?”

何溫言頓時被茶水嗆住了,連聲咳嗽。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苦著臉對何夫人說:“母親問這個做什麽?我和那個薛閻羅能如何相處?隻不過是吃了頓飯罷了。”

何夫人卻不相信,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她兒子對待外人向來是客客氣氣的,讓人挑不出毛病的,今兒個在飯桌上對待薛閻羅到處挑刺,兩人間明顯是有貓膩。

“那你覺得薛霖這人如何?”

何溫言賭氣地撇開頭,道:“好色之徒、土匪做派,反正不是什麽好人。”

“我倒是覺得這薛閻羅也還算是知禮,沒有你說的這麽不堪呀?”

何夫人一眼就瞧出自家兒子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故意誇道。

“假模假樣,就會唬人。”

何夫人借著絹子掩住了一側勾起的嘴角,眼中泛著笑意,她家大兒子難得孩子氣一回,她便也忍不住逗上一逗:“你娘我還以為,你倆光吃了頓飯就王八看綠豆,看對上眼了呢?”

“誰是王八了!”何溫言惱得直拍大腿,“誰同那土匪頭子看對上眼了!”

說罷,氣急敗壞地躲入拔步床內,拉上床簾,不再同何夫人說話了。

“好好好,薛閻羅才是王八。”

何夫人見兒子如此不禁逗,便覺得好生有趣,語氣中帶著調笑,不忘哄上兩句。

見何溫言還是不理她,這才笑著搖了搖頭,邁出房間替大兒子掩上房門。

何夫人離開大兒子的房間,回自個兒的臥房找何老爺,卻見房中無人,便招來何二管家問話。

卻得知何老爺送走薛霖後,又進了書房,將房門緊鎖獨自呆在房中。

何夫人難免有些擔心,等她來到書房門前,卻見書房門口隻有何大管家守著,下人們都被趕得遠遠的。

房門前的何大管家立刻就察覺何夫人的到來,拱手行禮:“夫人……”

何夫人瞧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緊閉的書房門:“老爺這是怎麽了?”

“小的也不知道。老爺他讓我守在門口,不許下人靠近。”

何夫人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要上前敲門。

何大管家自然不敢攔著何夫人。

書房內。

何老爺正捏著那張訂單,一手撫著胡子,陷入沉思。正當他要拿出紙筆準備寫些什麽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思緒被打斷了,何老爺頓時蹙起眉頭,甩下手上的狼毫,冷著臉起身去開門。

他正要質問門外的何大管家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一開門就見是自家夫人正在房門口。

何老爺先是一愣,又瞬間變了笑臉,將夫人迎進書房,關上房門,關門的瞬間還不忘瞪了何大管家一眼。

大管家:……

作者有話說:

何大少爺:誰是王八?我不是!【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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