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言不必客氣。”語氣中滿含笑意。

你倒是不認生。

何溫言麵上帶著體麵的微笑,內裏卻暗自腹誹道。

薛霖見他不反駁,便得寸進尺道:“下回,我請你去吃「馬祥興」。這西餐廳我實在是吃不慣……”

他的語調略微興奮,突然想起嬌少爺或許喜歡西餐,便找補道:“如果你喜歡西餐,下回咱們也可以再來。”

說著,薛老板望向何溫言,征求他的意見。

薛霖的眼睛一向深邃而鋒銳,看起來深沉又危險,如同山嶺中的野狼。

而他注視何溫言的目光專注而炙熱,敏銳的眼神將獵物緊緊捉住,無處閃躲。

單純的何大少爺頂著這樣的目光,也隻好點頭答應的份。

得到何溫言的答案後,薛霖的眼睛瞬間變亮了許多,何溫言甚至可以僅透過他的眼神看到了笑意。

莫名覺得又羞又惱,何大少爺忙不迭同薛老板道了別,帶著紅菱趕緊轉身離開。

目光隨著身著月白長衫的俏少爺遠去,薛霖的鼻尖仿佛又嗅到了那股不知名的清香,甜味好像從嘴裏一直泛到心裏頭。

心底也愈發難以抑製癢癢,他忍不住從上衣口袋裏翻出一包香煙,叼了一支在嘴裏頭。

火柴擦開的瞬間燃起火花,點燃香煙,猛吸了一口。

煙草的味道實際而有些熏人,卻讓他的心逐漸平靜,慢慢吐出一口氣,白色的煙霧才緩緩遮蓋了眼前離去的背影。

與此同時,何溫言帶著丫環走了十幾米,可那種被野獸鎖定的感覺揮之不去,心頭說不出慌張。

眼瞧著走遠了,紅菱才有膽張嘴說話:“可真是嚇人……”

何溫言不說話,心裏亂糟糟的。

“怪不得人人都說薛閻羅不是什麽好人……”

聽紅菱絮絮叨叨,何溫言便想起那一晚薛霖救了何溫陽的場景,駿馬,長鞭,淩厲的眼神,倒不像個壞人。

“除了土匪出身,他可是做了什麽壞事?”

“那倒沒什麽……”

紅菱的腦瓜子轉了一圈,也沒想起薛霖到底做了什麽壞事,隻記得前不久她娘提到一件事。

“不過我聽說,這薛閻羅喜歡安南閣裏頭的坤澤,薛老太太便想著給他尋位坤澤做夫人,這才找上咱家的……”

“安南閣?”何溫言頭一次聽說這地兒,挑眉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小丫頭支支吾吾半晌,才說道:“不是什麽幹淨的地界。就是男人愛去的那些個花街柳巷。這安南閣是因為前些年北方遭了難才搬來咱們南方的,聽說裏頭不僅有姑娘還有坤澤……”

“聽說薛閻羅最喜歡裏頭一位叫茗蘭的清倌,他可算是安南閣裏的頭牌呀。”

“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何溫言轉過頭看向紅菱,麵無表情。“是前幾日我娘無意間聽咱家布莊掌櫃的那個胖媳婦說的,那人說得有聲有色的。轉頭我娘就告訴了夫人,我剛好在一旁聽上了幾句。”

紅菱還沒聽出自家少爺話中的冷意,還在嘀咕著:“要我說,像薛閻羅這樣的那人可配不上少爺您。這種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說不準身上染上什麽病呢……”

“你這小姑娘,嘴上越說越不像話了。”何溫言蹙起眉頭,聽不下去了,連忙打斷她。

“這些年不見,你嘴皮子倒是見長了不少,淨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

紅菱被大少爺一頓數落,自覺汙了主子的耳朵,趕緊閉上了嘴,低著頭隨少爺回家。

回了何府。

何夫人一眼就看出自家大兒子的神色不對,她沒攔住何溫言,倒是攔下了一旁的紅菱。

“大少爺今天是怎麽了?瞧著樣子不太對呀。是不是見麵時薛閻羅欺負他了?”

紅菱也不知自家少爺為何不高興,隻能一五一十地對何夫人說了全部。

那一頭,薛霖抽完了一根煙便趕去了公司。

剛回到自個兒辦公室,就見王老二同馮老三勾肩搭背、嬉皮笑臉地進來。

為汪家的事,昨晚兩人都熬了個通宵,今早才睡下,下午才醒來。

“大哥,還是您這招高明呀。”

王力笑得喜慶,眼睛樂成了兩道縫:“你是不知道,今天這金寧城就傳開了,汪狗熊的鋪子昨夜著了火,燒得一間也不剩。”

昨天淩晨,薛霖就帶著一批兄弟埋伏在了汪宏碩的店鋪旁。

王家祖宅前些日遭了災,汪宏碩便從自家店鋪裏調配了人手守房子,包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金寧人的注意力都被放在了汪家的房子上,誰能想到這是一出調虎離山呢?

薛霖隻帶了一小批人,就搬空了店鋪裏的東西,最後將整個店都一把火點了。

“汪狗熊這可算是「丟了夫人又折兵」呀。”王老二大手一拍,直呼妙啊。

一旁的馮正陽則比他冷靜幾分:“不過,大哥,汪狗熊他會相信嗎?”

“汪狗熊也不是傻子。”薛霖的語氣中帶著笑意,他今兒個倒是挺高興的。“他自然不會真的以為是意外。”

“那大哥你這是?”

“都說「一山不容二虎」,人家都拔出槍來了,我們總不能做個木頭靶子,不懂還擊吧!”

薛霖一手撫著臉上胡子,漆黑的眼眸中透露著精明:“我就不信咱這「強龍」真壓不過他那「地頭蛇」。”

……

薛霖回家時,正趕上薛家吃晚飯。

飯桌上已經擺上了各式各樣的菜肴,薛老太太端坐在主位,兩旁分別是郭姨娘和秀芳。

見著薛霖進屋,薛老太太趕忙高興地招手,問道:“回來啦,吃晚飯了沒?”

薛霖:“還沒呢。”

“快坐下來一起吃。”

一旁的秀芳趕緊給表哥讓出了自己位置,笑道:“表哥,坐我這兒吧。”

薛霖擺了擺手,隻讓一旁的丫環在桌尾加了個凳子,便坐下了。

秀芳臉上的笑僵住了,低下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又跟沒事人兒似的,開始同薛老太太說說笑笑。

“老太太,今兒個這道鬆鼠魚真是不錯……”

說著,她夾了一筷子正準備遞到薛老太太碗中。

薛老太太正樂著,突然間想到今兒個她安排孫子同何家少爺見麵,便轉頭問薛霖:“今天的約會怎麽樣了?”

“還不錯。”

薛霖的大胡子遮住了臉,薛老太太還是能夠聽出他話中的笑意。

“呦,”老太太高興道:“這是看上了?”

“嗯。”

一旁,秀芳的這一筷子魚肉登時愣在了半空,她急忙同郭姨娘對了個眼神,郭姨娘則示意她稍安勿躁。

郭姨娘麵上掛著笑,好似樂嗬嗬地對薛老太太說:“要我說呀,這婚姻豈能兒戲?不如讓兩個孩子多見上幾麵才是。”

薛老太太也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不如讓兩人處出感情再定親也不遲。

“我已經同阿言約了下次見麵。”

薛老太太聽薛霖叫人叫得親熱,立馬笑得滿臉褶子,她這孫子下手還真是快。

“這會兒倒是知道何家少爺的好了,那天奶奶給你送照片,你還不要。”薛老太太忍不住打趣道。

薛霖也不說話,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碗中,就任由祖母拿自個兒取樂。

兩旁的郭姨娘母女更是沒話可說,兩人都沒了吃飯的心思,互相看了看,皆是冷著臉,好在桌上的祖孫二人都沒注意。

飯後,薛老太太拉著孫子去取那張照片順帶談論未來的親事,郭姨娘則拉著女兒回了房。

等回了房間,郭姨娘便關上了房門。

秀芳快步跑到自己的床前坐下,剛剛飯桌上受到的委屈,這會兒怎麽也忍不住了,她拿著手帕捂著嘴,眼淚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郭姨娘看著淚流滿麵的女兒隻覺得心疼,挨坐在她身邊勸道:“乖女兒,你這是哭啥呀?”

“娘。你也是看到了,我上杆子獻殷勤,表哥根本就不搭理我。我好生沒臉……”

郭姨娘悄悄努了努嘴,她這女兒臉皮子真薄。這才哪到哪兒,這世上的買賣哪個不是賣家主動上杆子的?若是被客人擺了冷臉就放棄,街頭的那些個小販早就餓死了。

可到底是她的女兒,她還是要勸上幾句。

“乖女兒,快別哭了。哭花了臉,可就不好看了。”郭姨娘接過手絹,替她擦了擦眼淚:“你表哥他不搭理你,你就多湊上去幾次,他總會發現你的好的。”

“可是……可是表哥已經看上何家少爺了,我拿什麽同他爭呀?”秀芳的眼睛哭得通紅,想了想又忍不住流淚。

郭姨娘聽著女兒止不住的哭聲,心頭不免浮出幾分不耐煩,也不想勸了。

她歪頭斜瞥了秀芳一眼,語氣中帶著冷漠:“你還想拿什麽同何家少爺爭正妻之位?我的好姑娘呀,你的心性未免也太高了些,咱還是認清自個兒的地位先。”

秀芳咬著牙關,絞緊了手中的帕子,她就是不服。

憑什麽有些人生來就能擁有的好東西,她卻一輩子都得不到。

平日裏同她玩在一起的姑娘,家中都早早地替她們備下了嫁妝,找好了人家,隻等將來嫁到別人成為主母。而她卻要費盡心思成為薛閻羅的姨太太,來維持自己現在的生活。

更別提何家少爺,家產、學識、甚至性別,她又有哪樣敵得過人家?

這老天爺不公!

“咱能撈上個姨太太,保住半生富貴便不錯了……”見女兒冷靜下來,郭姨娘拍了拍女兒的背,耐著性子勸說。

“可萬一表哥就是不喜歡我怎麽辦?”

秀芳咬著唇,眼中帶著幾分擔憂與怨毒。

“有時候納妾可不一定需要男人喜歡……”

作者有話說:

今日份的三千字達成!